王府的位置实在算不上好,这跟三皇子不受宠有关系。
府里规格倒是有了,但是内里的摆件却只能算平常,甚至对皇子的身份来说是太过于简陋和穷酸了。
不过封应然很少住在府里,都是在外头露宿剿匪,对这些身外物不甚在意。
老管家心疼自家殿下,但是没必要为了面子打肿脸充胖子,把三皇子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下的银钱都挥霍在这些没用的奢华摆件上。
只是给三皇子准备了最好的吃食,穿得是最柔软舒服的布料,住的地方布置得整齐惬意,这就足够了。
雪春熙正纳闷着,就见蔓霜进来,嘟着嘴道:“七姑娘,外头好多人赶着来送礼呢。一个个带着谄媚,以前不上门,如今倒是巴巴要贴上来。”
她是看不惯这些人的,三皇子这些年来都没见他们巴结。如今其他皇子没了,三皇子骤然在皇帝面前挂了号,很可能就是未来的储君,于是立刻改了面孔,仿佛之前对三皇子的冷待不复存在,多大的脸?
蔓霜愤愤不平,恨不能让人用扫帚把他们赶出去!
“一大早扰人清梦,怪不会做事的。”
她伺候着雪春熙起来,又道:“管家说了,未免这些不长眼的冲撞了姑娘,这几天姑娘还是呆在院子里,其他地方都别去了。顾副将刚才给奴婢提了提,说是大清早的不知道哪家的管事想要翻墙进来,想见姑娘一面,亲自送礼,被侍卫发现,直接扔回墙的另一边去。”
雪春熙听得目瞪口呆,为了见她一面送礼,也是够不要命的。
王府里的侍卫哪个不是跟着三皇子出战的,手里都沾着人命,浑身的煞气那是实打实的。
管事就这么翻墙进来,不知情的还以为他要对雪春熙不利。
只是把人扔回去,倒是足够客气了。
估计也是担心给三皇子惹事,毕竟殿下难得在皇帝面前着眼了。
要是皇帝因为此事对三皇子不满,满府的侍卫可不就要内疚死了?
雪春熙叹气,摇头道:“怕是这管事家的主子没能见着三殿下,就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不过翻墙进来,实在是下下策。那管事回去,估计也得受主子责罚。”
没送上礼,攀上关系就罢了,还可能得罪了三皇子,那管事回去不死也得被削掉一层皮。
“那也是他活该,做什么不好居然敢翻墙进来,要是成了,吓着姑娘该如何是好?”蔓霜嘟嘟嚷嚷的,又道:“幸好姑娘这院子附近的侍卫来往巡逻,没半点马虎,别说管事,就是小猫小狗恐怕也不能轻易跑进来的。”
雪春熙一怔,倒是觉得这是小题大做了:“侍卫难得回来,该是好好歇着才是。让门房机灵些就好,还日夜劳累,倒是叫我不自在了。”
蔓霜却笑道:“早知道姑娘会这么说,顾副将替殿下带了话,说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如今正是紧要的时候,难免有人要狗急跳墙,七姑娘的安危最重要。再说,侍卫虽说回京了,不必再兢兢战战地剿匪。只是劳累惯了,这回来只躺着不干活,却也是受不了的。只是日夜换着人巡视罢了,倒也累不着,好歹能松动些筋骨而已。”
听她这么说,雪春熙笑着摇头:“我还没说什么,倒是你头头是道的,叫我说不出别的话来。”
蔓霜挽着她的胳膊,娇笑道:“七姑娘总是想得太多了,三殿下这是看重姑娘,生怕有人动了姑娘一根汗毛。这是好事来着,怎么姑娘瞧着却是小心翼翼的?”
雪春熙依旧摇头,却没再说什么。
以前三皇子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如今却是水涨船高,成了皇帝膝下唯一的儿子,未来的储君。
这身份不一样,对待他就不能跟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
伴君如伴虎,这一点雪春熙心里还是清楚的。
蔓霜在灵犀山长大,心思单纯,雪春熙也不想她跟着自己纠结烦恼,点着她的鼻尖道:“管家既然这么说,我们就老老实实呆在院子里便好。”
管家挑了好几个丫鬟和婆子伺候,蔓霜也不必像以往一样忙得脚不沾地,跑得腿都要细了,能安安稳稳陪在雪春熙身边。
只是热闹了没几天,王府大门又开始冷冷清清了。
雪春熙倒是觉得有些古怪,却没仔细想,蔓霜却是好奇去问了顾青,回来的时候脸色都是白的:“这是怎么了?”
蔓霜低着头,小声道:“听顾副将说,皇帝因为刺杀的事非常震怒。加上这其中有后宫娘娘与不少臣子联手,刚回来的时候就暗地里把叛臣贼子都抓起来了,今早开始推出午门斩首,血流成河,那些想要巴结三殿下的人都吓得不敢出门了,哪里还会跑到王府来喧闹?”
就是没参与只旁观的臣子,也害怕得后颈发凉。
天子一怒,血流成河,丝毫不见手软。
之前皇帝刚回宫,平平静静的几天就像是酝酿着风暴。
果不其然,参与其中的背叛者皆是诛九族,一个都没放过。
光是想想,雪春熙也忍不住脸色发白。
蔓霜见状,倒是心疼道:“都怪奴婢好奇,特地去问了顾副将。又是嘴巴多,回来告诉了姑娘。”
“没事,迟早要知道的,吓着倒没有多少,只是惊着了。”雪春熙皱眉,皇上这么不留手的杀人,恐怕朝堂上被砍去了半数的臣子,空缺自然就多出来了。
都是跟着皇帝的老臣,却如此无情,连妇孺孩子都没放过,只怕要失去人心。
这简直就像是痛下杀手为封应然铺路,既然有空缺,若是让三皇子来挑选,必然是如此了。
雪春熙琢磨着,皇帝难得有了慈父之心?
她心里忐忑,正要拿出竹签卜卦一番,只是竹签拿在手里,却莫名其妙裂开了些许。
蔓霜吓了一大跳,连忙抓住雪春熙的手左右端详,心有戚戚然道:“七姑娘没伤着吧,竹签放得好好的,也没人动过,怎么忽然就裂开了?”
雪春熙胸口猛地狂跳,仿佛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样,不由皱了皱眉头:“没伤着,只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还没等她让蔓霜去打听一番,管家倒是来告知道:“七姑娘,国师大人去了。”
雪春熙眼皮一跳,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愕然道:“不可能,前几天我见过国师,她还好好的,怎么才几天的功夫,人就没了?”
她根本不相信,皇帝还没死,契约尚未生效,国师怎么就没了?
管家看着雪春熙刷白的脸色,不忍中依旧开口道:“国师在半夜时分,趁着婢女没留意,从高塔上一跃而下……”
蔓霜吓得面色都变了,连忙扶着雪春熙,生怕她受不住而晕厥过去。
雪春熙倒没蔓霜想像中那么脆弱,只是神色有着浓重的悲伤。她早就知道国师已经厌倦了十年来在高塔的生活,想要得到解决。
却没料到国师在刺杀皇帝失败后,毅然以这么刚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或许,在见过她之后,国师放心了,再无牵挂,所以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吗?
这么多年的煎熬,正因为担心雪家后继无人,这才忍耐着。
雪春熙闭上眼,觉得自己去见国师,兴许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等她回过神来睁开眼,却见身边的蔓霜和顾青都不见了,唯独封应然站在自己面前,眸里满满的担忧。
雪春熙摇摇头,苦笑道:“三殿下不必担心,我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封应然又上前一步,叹道:“我也没想到国师会如此,明明父皇并没有追究国师和雪家的意思。”
知道必然是封应然在皇帝面前不断美言,不然叛臣都被诛九族,就连宫里的娘娘也不例外,雪家肯定难逃一劫。
只是他如此用心,依旧没能挽留住国师的性命。
在三皇子的心里面,想必也是遗憾和内疚的。
思及此,雪春熙感激地道:“多得三殿下,不然雪家如今又怎能安然无恙?国师厌倦了此世,怕是早就想要跟前任家主团聚了。”
她压下眼底的涩意,低着头没敢再看封应然,免得三皇子看到自己沮丧的神色。
封应然轻柔地拍了拍雪春熙的肩膀,无奈道:“七姑娘不必如此客气,在父皇面前多说两句,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父皇也没想让国师的事牵连到雪家,如今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雪春熙点点头,知道三皇子这是实话实说。
若是牵连到雪家,那么以后的国师从何处来?
即便皇帝对雪家多有忌惮,但是不得不说,只论卜卦之术,还没哪个家族能比得上雪家!
雪春熙引着三皇子进了院内,奉上香茗,踌躇片刻才开口问道:“国师能否送回灵犀山上安葬?”
封应然看着她,轻轻点头:“七姑娘的心愿,我必然会尽力完成的。”
不过只是个死人,皇帝也不会多有为难。区区送回灵犀山上安葬而已,必然会应允。
有了三皇子的保证,雪春熙这才安下心来。
她不能挽留国师的性命,但是好歹能让国师回到曾经出生和长大的地方安葬,不至于寂寞地在这个冷冰冰的京中,连个熟悉的伴儿也没有。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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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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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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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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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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