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福旺挑了挑眉毛,然后将头凑到朱丰收的旁边,略带神秘地说道,“还有件事儿,我要告诉你。”
“门窗厂要宣布破产倒闭了。”陈福旺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收购过来。”
“啥?”朱丰收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陈福旺,“你有没有搞错啊,就那几间破厂房,有什么好收购的呀。”
门窗厂是土洼县的第一个县办企业,因为当时资金有限,而当时的银行政策,还没有这么开放,所以无论从规模,还是其他方面,远远都不能和后来的工厂相比。
“破厂房自然没有什么吸引力。”陈福旺笑呵呵地说道,“厂子里的那些工人们,可个顶个都是好木匠,人才难得啊。”
“你跟彭厂长说过了吗?”朱丰收问道。
“今天上班的时候,我告诉他了。”陈福旺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好像彭厂长对这事儿,不太感兴趣,说要考虑考虑。”
陈福旺的这句话,有失偏颇了,并不是彭三虎不感兴趣,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比较严谨,不会弄险。
板型厂欠了银行那么多的钱,彭三虎绝对不会轻易地花钱的。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要试验试验。”朱丰收说道,“要不明天上班之后,弄两个门试试看?”
“可以啊。”陈福旺属于那种,无论什么事儿,只要你提出来,他绝对会同意的那种人。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李美萍喊道,“刘局长,您来了。”
“对啊,我来参观一下,我的新房子装修的怎么样了。”他说着,一脚迈进了房间里。
瞬间,被房间里的装修吸引了。
墙面上,虽然都是一些简单的图案,但是朱丰收他们买来红黄绿不同颜色油漆,将每个切割下来的纤维板图案上,都涂抹了颜色。
踢脚线用的是红色油漆刷的,而墙面主要是黄色和浅绿色,整个房间里,看起来明亮而又有现代简约气息。
“好,好啊。”刘局长倒背着双手说道,“回头把工钱给我结算一下,我对你们的装修很满意。”
朱丰收立刻说道,“我都说过了,不要钱的。”
而正在这个时候,门外一大群女人叽叽喳喳地走了进来。
刘局长的老婆,带着一大群好姐妹来参观他的新家,这群女人一进门,房间里立刻宛如炸了锅一般热闹起来。
他们纷纷赞叹朱丰收他们装修的好,羡慕的声音,夸赞的声音不绝于耳,搞的一向很腼腆的朱丰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刘局长,天色不早了,我们得回去了。”朱丰收说道。
“今天晚上我请客。”刘局长大手一挥,“把三虎也喊过来。”
朱丰收连连推辞,结果陈福旺却说道,“刘局长盛情难却,你就答应了吧。”
“那我去请彭厂长。”朱丰收说着,出了门。
红孔雀大酒店中,刘局长十分感慨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思维活跃,做事儿认真,把我们这些老家伙们,都比了下去。”
彭三虎也有这种感觉,他沉吟了片刻,目光看向了陈福旺。
整整一下午,他都在考虑收购门窗厂的事儿。
只是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当刘局长夸赞朱丰收他们的时候,彭三虎觉得,可能真的是自己太保守了。
“丰收,你觉得用纤维板能做门吗?”
朱丰收没有想到,彭三虎会在这个场合谈到工作方面的事儿。
“我刚刚和福旺交换了一下意见,理论上可以,但是纤维板如果硬度更高一些,可能会更好。”朱丰收略一停顿,继续说道,“当然,我们可以从原材料上,做一些实验,用来增加门的硬度,或者可以添加一些辅料,就像粘合班那样提高质量,亦或者通过热压时间和热压的强度,提高板材的硬度。”
“这些都是我的一些想法,仅仅是想法,至于可不可行,那就不知道了。”
听完这些话,彭三虎扭头看向了刘局长,“刘局长,我们听说门窗厂想要宣布破产,我们能不能接手过来。”
刘局长倒是也听说这件事儿了。
“当然可以了。”。刘局长轻轻地一拍桌子,“只要你们觉得对企业发展有利,我亲自出面,跟他们谈这件事儿!”
彭三虎立刻端起酒杯来,“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敬您一杯酒。”
刚刚还沉浸在装修完成后的喜悦中的朱丰收,突然倍感压力。
如果真的把门窗厂买了下来,而他们却生产不出来能够做门的板材,那这笔钱岂不是白花了?
可是,彭三虎和刘局长说的兴高采烈,对板型厂期待有加,同时又多次提到朱丰收,不吝夸赞溢美之词,让朱丰收觉得,如坐针毡,大有骑虎难下的意思。
他暗暗责怪自己,干嘛逞英雄啊,如果真的生产不出来,自己该怎么向大家交代?
李美萍看出来朱丰收的脸色不对劲儿,于是伸手在她的腿上拍了拍。她能明白朱丰收的苦衷。
前段时间,朱丰收只要有机会,就会埋头搞研究,可是终究没有听到他说有什么突破性进展。
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朱丰收怎么还会搞什么装修队呢?
一顿饭,朱丰收是在煎熬中吃完的,当走出酒店的那一刻,朱丰收谁都没有理会,直接跨上自行车,回了工厂。
陈福旺和孔竹见状,连忙把落了单的李美萍送回了工厂。
而刘局长和彭三虎两个人,边走边说,向刘局长他们家的方向走去。
“刘局长,我有句话,已经憋在我的心里好久了。”彭三虎推着自行车说道。
刘局长呵呵一笑,“我怎么感觉听起来,你这话中带着一丝伤感的而味道呀。”
“确实有些伤感。”彭三虎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他从十八岁开始当兵,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以启齿过。
“那你说说看。”刘局长笑出声来。
彭三虎忽然停住了,十分认真地说道,“局长,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干这个厂长。”
这句话,令刘局长颇感意外,“你干的挺好的啊,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板型厂发展的很迅速嘛。”
苦笑了两声,彭三虎摇着头说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个工厂能发展到今天,都是他们三个人功劳。”
“尤其是朱丰收,没有他,我估计咱们工厂这个时候,差不多该宣告破产了。”彭三虎抬起头来,看着黑漆漆的夜路,悠悠地叹了口气,“我觉得我的存在,在整个工厂里毫无意义,没有任何的价值。”
从彭三虎的父亲生病开始到去世的这段时间里,彭三虎越来越觉得他自己的存在,似乎是可有可无的。
他们三个人能够很好的配合着,将工厂运营下去,并且,他的意义是什么呢?
今天陈福旺说,门窗厂主板宣布破产,问他有没有意向收购,当时他直接回绝了。
刚在饭桌上,和朱丰收攀谈了几句,似乎他对收购门窗厂这件事儿,倒是有一些独到的见解,如果他武断地认为这件事儿不能成功,岂不是阻碍了工厂的发展?
“那你有什么好的人选吗?”刘局长问道。
“朱丰收。”彭三虎想都没有想,直接给出了自己答案。Χiυmъ.cοΜ
刘局长沉吟了片刻,最后缓缓地说道,“我觉得这件事儿,还需要再斟酌斟酌。”
“一方面,朱丰收有能力,我可以肯定,但是另一方开看,他太年轻了,社会经验不足,让你当这个厂长,就是起到一个压舱石的作用,当企业面临风险的时候,你能够稳住阵脚,不冒进,不畏惧,沉下心来,解决问题。”
“三虎啊,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刘局长拍了拍彭三虎的胳膊,“你再带他们几年,等他们成熟了,想要回局里工作,我绝不拦着你。”
听了这话,彭三虎点了点头,“好吧。”
骑上自行车,彭三虎回到了工厂里。
自从彭三虎在酒桌上跟刘局长表态,想要收购门窗厂的那一刻起,朱丰收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一定要将纤维板门搞出来!
彭三虎站在朱丰收的门外看了看,发现房间里的朱丰收,正在伏案写写画画,也就没有再打扰他。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李美萍走进了彭三虎的办公室。
“美萍,你有事儿吗?”彭三虎诧异地问道。
“有。”李美萍脸上带着一抹娇羞。
“什么事儿呀?”彭三虎诧异地问道。
扭扭捏捏,可不像李美萍以往的做派。
“等丰收来了之后再说。”李美萍低下了头。
她的话刚说完,朱丰收就走了进来,“美萍,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非要到连长这边说,我还忙着呢。”
“你不是想要结婚吗,彭厂长回来了,是不是该谈这事儿了?”李美萍说完这句话,脸色羞得通红。
其实二十多天之前的时候,李美萍就想着提这件事儿,只不过朱丰收一心搞装修,所以她就没有提。
当看到,孔竹穿上新娘子的喜服的时候,李美萍特别的羡慕。
朱丰收听了这话,立刻坐到了李美萍的身边,“对,是该提这事儿了。”
“连长,尽快把我们的事儿办了吧。”
彭三虎闻听此言,哈哈大笑,“你们跟各自的父母说了吗?”
两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你们还跟人家陈福旺和孔竹当媒人呢,难道不明白,这事儿得双方父母做主吗?”彭三虎笑着问道。
李美萍和朱丰收两个人相视一眼,李美萍说道,“好像他们确实只是通知了一下我。”
朱丰收站了起来,“周末我回家,跟我爸说一说这事儿,我先忙去了,你们两个聊。”
看着他的背影,李美萍喃喃地说了一句,“搞不出来适合做门窗的板子,我觉得而他会疯了的。”
“那你多宽慰宽慰他。”彭三虎悠悠地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美萍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了。
周六的晚上,李美萍推开朱丰收的门,将一包桃酥放在桌子上。
朱丰收见状,伸手要打开。
“不许打开。”李美萍打了他的手一下。
“为什么呀?”朱丰收有些蒙圈,买了不就是吃的吗,干嘛不让打开呢。
李美萍板着脸问道,“你知道明天周几吗?”
眨巴眨巴眼睛,朱丰收还真的忘了礼拜几,他拿过日历来,翻看了几页之后,疑惑地问道,“今天应该是周几呀?”
自从装修开始,朱丰收就没有撕过日历,将近一个月没有动过日历本呢,他哪还能记得清楚?
“我提醒一下你,明天周末了。”李美萍笑着说道。
“哦。”朱丰收的眼睛晃了晃,“周末和吃桃酥有什么关系吗?”
李美萍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站起身来,冷冷地问道,“丰收,你明天是不是还要加班研究你的新项目呀?”
“对啊。”朱丰收点了点头,“否则呢,还有别的事儿吗?”
李美萍终于炸了。
这几天的时间里,朱丰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窝在房间里,一日三餐,都是李美萍给他往房间里送。
车间里的那些工人们,开始议论了起来,说李美萍上赶着追求朱丰收。
本来李美萍是不在乎这些的人,但是,久而久之,听得太多了,李美萍就有点受不了了。
有天中午,她就真的没有给朱丰收打饭,然而,朱丰收就真的没有吃。
晚饭的时候,等所有工人,都已经吃饱了,李美萍见他还没有出来,于是只能跑过去,打开门一看,朱丰收依旧在伏案写写画画。
李美萍问他中午吃的什么。
朱丰收这才发现,原来天已经黑了,于是说道,我也忘了吃什么,反正是吃了。
听他说的笃定,李美萍忽然觉得,朱丰收特别可爱。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认真干事业的男人,更有魅力吗?
所以,李美萍就再也不计较,工厂里的那些长舌妇究竟说什么了,她依旧一日三餐,伺候朱丰收吃喝。
甚至,在周六的时候,李美萍帮他买好了回家的点心,只要朱丰收辛苦回家一趟,问问父母什么时候结婚,这事儿也就成了。
奈何,朱丰收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李美萍怎么能不生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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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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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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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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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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