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道人影就追过来。
“纪总。”
“说。”
“几位老总的情绪都很激动,没有一个人愿意退出集团,还说……”
何宋支支吾吾,眼神乱飘,不知是该讲还是不该讲。
纪辞风挑了眉,“说什么?”
老大下令,何宋只好轻咳一声。
“说谁要是退出,谁就是狗。”
两人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看中看到浓浓的错愕。
几息后,纪辞风摇头失笑。
这群叔伯,还真是坦率得可爱。琇書蛧
“夜深了,你帮我送他们回去,路上顺便提醒一下,一周之内,价格依然有效。”
“是。”
何宋恭敬应下,却站着没动。
纪辞风有些纳闷,“还有事?”
“老大,其实我觉得,各位股东愿意和您同进退是好事,您何必将他们往外赶呢?”
何宋不理解。
于公,“公司”本来就是风险共担的组成体,人不能光享收益,等遇到风险时就一拍两散。
于私,各位股东加入纪氏的时间,最短的也有十二年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没人会眼睁睁看着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老伙计身险苦难而袖手旁观。
而且刚才大家不也说了嘛,谁退出谁是狗!
纪辞风笑笑,脸上表情丝毫未见轻松,反而多了一重凝重。
他看向何宋,张了张口,却被那家伙突然打断。
“纪总,我您就别想了!我是说什么都不会离开纪氏的!
当年要不是您一手把我从苦逼的销售岗给提上来,我现在还每天泡在酒局里喝酒卖命呢!
我不走!就算您发不出工资了我也不走!”
男人微窒,打好的腹稿就这么在口中转了个圈儿,又咽了下去。
他看着一旁的助理、朋友、兄弟,忽然想到那天送黎禾去机场,也是一样的心绪。
半晌后,他抬起头。
“谁说要赶你走了?”
“我之前存的奖金够多了,撑过这一阵子绝对不成问题,我——噶?”
何宋呆了呆,小心翼翼地觑了他两眼,求证道,“纪总,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走了,谁给我开车、送饭、接孩子放学、还整理文件?”
纪辞风凉凉看了他一眼,“你提到工资待遇,是嫌我给的少了?”
欣喜过后,何宋连连摆手,“不少不少!”
两年的薪水就够买郊区一套小别墅了,绝对不少!
“唔,那就是少了。”
纪辞风站起身,手肘撑着病房的门,“告诉人力部,从这个月开始你的薪酬上浮20%,不用客气。”
何宋:???
不是,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呀?!
那道门轻轻关上,只留下一个模糊隽秀的背影,看得何宋一阵眼窝发酸。
纪总都快破产了还想着自己,呜,他一定要加倍努力,帮纪氏扛过这道难关!
……
纪辞风丝毫不知晓自己在最忠实下属的心中已经被印下“快破产”的烙印,他走进病房,脚步放得不能再轻。
床上的小女人深深陷在被子里,巴掌大的小脸儿被发丝遮了大半,看起来格外圣洁,也格外脆弱。
他想伸手替她拢去发丝,只是看了看粽子似的两个手掌,只好作罢。
他站了一会儿,将她的睡颜刻进脑海,然后来到角落的单人沙发,就这么对付了一整晚。
晨光熹微,当第一缕朝阳洒在身上,纪辞风动了动眼睫,却没立刻睁开。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拂过他的下巴,青色的胡茬在她手中来回拨弄,又痒又麻。
他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便感觉到那只手轻轻捏上了他的鼻子。
“醒了不赶快起来,孩子们还等着你吃早饭呢。”
孩子?
纪辞风倏地睁开眼,视线自动转到茶几旁,果然瞧见了两只已经乖乖把围兜戴好的小朋友。
头发短的那个正襟危坐,正在给妹妹调整围兜松紧。
羊角辫的那个转过头来,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鬼脸。
“爸爸大懒蛋!爸爸赖床不起来呐!”
那声音清脆稚嫩,纪辞风迷懵的神经这才归位。
他看着身前轮椅上的小女人,后知后觉问,“你是怎么下来的?”
盛亦棠替他收了身上的毯子,“阿妱请了两个护工抱我下来的,要是等你起来呀,早饿死啦!”
说完,她自己先笑了。
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
“你看我们两个,一个伤了脚不能动,一个伤了手不能用,可真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哦对,苦命鸳鸯!”
纪辞风笑着跟在她身后,在她用不上力的时候就用手肘推上一把,怕碰到伤处便一直是擎着手腕的姿势,还真是有够狼狈的。
盛言想要去吃拿到糯米鸡,眼巴巴地看着爸爸妈妈,却谁都没有伸手帮她。
盛亦棠不赞同地看着小姑娘。
“爸爸妈妈现在只能当一个人用了,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不许耍赖。”
“噢。”
小姑娘扁扁嘴,本来想说让妈妈扯下鸡腿和爸爸俩一人一个,自己好抱着剩下的部分开始啃,如此一来,只好自己去扯鸡腿了。
于是绕到沙发另一头,撸起袖子,一巴掌就将那鸡头按在了糯米里。
盛亦棠:……
“小祖宗,你这是什么吃法?”
盛·小祖宗·言答得振振有词,“言氏吃法!”
一只手按住鸡头,一只手攥住鸡腿,期间还因为有点油,滑了两次才用上力,然后拼力一扯——
“妈妈!给!”
盛亦棠看着险些怼到脸上的鸡腿肉,懵了两息。
“你是,要撕下来给妈妈吃的?”
“还有爸爸!”
话音刚落,纪辞风的唇角被鸡腿包围,逼得他不得不张开嘴巴,咬了一口。
“爸爸吃东西不方便,言言喂你!”
男人感动得一塌糊涂,用手臂猛把闺女往怀里扒拉,一边扒拉还一边念叨着“小棉袄”,险些落下两行老泪。
盛亦棠同样感动得不行,她还以为小丫头是撒娇想要人喂,没想到反过来了,是想要喂他们。
“言言。”
她招了招手,把正准备去撕鸡翅的女儿抱在怀里。
“妈妈一大早吃不下这么香糯的东西,不如你和哥哥帮我吃了吧?”
“不行!”
两小家伙居然异口同声。
“奶奶说啦以形补形,妈妈伤了腿,一定要把它吃掉!”
看着那两道堪称“凶恶”的眼神,盛亦棠默默扯下它的鸡脚。
——是时候教会孩子们“腿”和“脚”的区别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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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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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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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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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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