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盛小姐不知道咱们的规矩,毕竟你是在乡下长大,身边都是些乡野村夫,谁会教你这些。
像我们这种身份的人,‘奶奶’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私下称呼,哪有人会当着外人面喊出来,真是可笑!唉,那孩子看着倒机灵,没想到也是个蠢蛋。”
李太太笑得轻蔑,出口的话却仿佛有千斤重。
压得盛亦棠透不过气。
如果只有自己,她可以忍。
可涉及到言言,不行。
盛亦棠抬起眸子,平静地回望,唇角似乎还抿着笑。
“李太太这话我就更听不懂了,难道您不称呼自己爷爷的妻子为‘奶奶’,而叫她‘睡在我爷边上又生了我爸的人’吗?”
花瓣随着秋风簌簌飘落。
空气中安静地似能听花落的声音。
李太太被惊呆了。
睡......睡?
生?!
这让人脸红心跳的虎狼之词,当着孩子的面说真的好吗?!
李太太愤而起身,指着她大骂。
“果然是乡野村妇!粗鄙!庸俗!不堪入耳!”
盛亦棠早在她化身喇叭精的前一秒就将言言的耳朵堵上。
而小舟根本不用她动手,一早就扯了两团棉花塞住。
“粗鄙?难道我说的不是客观事实吗?”
盛亦棠夸张地张了张口,一副恍然大悟的惊愕状。
“难道说,李太太您的奶奶不是您爷爷的妻子?又或者,不是生了您父亲的人?”
她慌忙看过去,水漾星眸半是惊骇半是懵懂,“不会吧?海城李家,这么乱吗?”
“你——!”
李太太只觉得眼前发黑脑门发涨,要不是有王太太在一旁扶着,恐怕就要晕过去。
王太太一向与她交好,明白老姐妹这是替女儿不平,想要杀杀这位新妇的锐气,当即帮腔道。
“盛小姐真是口齿伶俐啊!只是即便是客观事实,从你嘴里说出来也变了味儿,你说这是什么原因呢?”
李太太重重一哼。
“还能是为什么?还不就是因为有人生性不检点,凡是跟她沾边的东西都染上她的臭气了呗!”
不检点?
葛太太眉心微皱,想起这位新夫人未婚先育的过往。
啪——!
盛亦棠举起二人面前的茶盏,扬手摔了个稀烂!
她冷冷看着两人,眸中泛着幽森的光,像是有林中飘忽的鬼火!
李太太寒毛倒竖,呆了半晌才想起,刚才那杯滚烫的茶可是直接泼到了自己的脚背上!
花园里顿时响起杀猪似的尖叫。
“啊——!你这小贱人!你要烫死我啊!”
王太太倒是没被开水溅到。
只是露在外部的一截脚踝被碎瓷割伤,伤口处血丝殷红,触目惊心。
她晕血啊!
“杀人啦!救命啊杀人啦!”
盛亦棠揉动着手臂,缓缓举起茶壶。
斜斜看过去。
像是有人按下了消音键。
皮肤上刺痛还在蔓延,李太太顿时闭上了嘴。
那女人的眼珠里像是有团火,她毫不怀疑,如果再嚎下去,那只茶壶下一秒就会砸上自己的脑袋!
她抖着身子,顺势捂住了老伙计的嘴。
“你到底、到底想干什么啊?”
盛亦棠微微笑,唇角的弧度仿若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樱花,灿烂极了。
她慢慢放下茶壶,把言言推到身前来。
“宝贝,老师在幼儿园有没有教过,犯错的人要怎么做呢?”
小姑娘虽然心情依然不美丽,但还是答得大声又洪亮。
“老师说过,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
“没错,知错就改。”
盛亦棠轻轻摸着女儿的头顶,抬首看向两人,眸子里阴寒一片。
她没说话,可意思却已经很明确。
李太太死死咬着唇,口中很快便有了淡淡的铁锈味儿。
可她不能不开口。
否则不就连这小小贱人都不如了吗!
她做了几个深呼吸,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对不起。”
王太太早就软成了一滩泥,道歉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丢,还拼命往李太太身后缩。
盛亦棠轻蔑笑笑。
她还以为这俩人有多大本事呢。
草包。
“盛小姐。”
余歌早就被这一变故惊得愣在原地,倒是葛太太先开了口。
“你是晚辈,这样对待两位长辈,不觉得失礼吗?”
这是盛亦棠第一次听清楚她的声音。
和她的人一样,毫无波澜,云淡风轻,似乎任何事都不能勾起她的情绪。xǐυmь.℃òm
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她没有恶意。
“抱歉,让您见笑了。”
盛亦棠朝她歉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言言是我亲生女儿,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还请您见谅。”
葛太太轻轻阖上眼,唇畔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你要请求谅解的人,不是我。”
盛亦棠明白。
她转身看向余歌。
“伯母,很抱歉搅了您的茶话会。”
余歌没看她,右手缓缓扶上心口,像是还没回过神。
李太太眼珠转得飞快。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是余歌请回来的客人。
盛亦棠羞辱她们,不就是在落余歌的面子吗!
她就不信了,余歌能容得下她这么猖狂?!
“小歌啊,你看看,这就是你娶回家的好儿媳!”
李太太立刻扑上去,牢牢抱住好友的胳膊,还费力挤出两滴眼泪。
“顶撞长辈不说,居然还敢动手!简直是太没有规矩了!”
盛亦棠上前一步,眸光里的神色似曾相识。
“不好意思,请问李太太您的语文水平,只有幼儿园那么高吗?”
“你什么意思!”
“从我进这扇门开始,‘规矩’两个字,我都听腻了。”
盛亦棠好心建议,“您要是想摆长辈的谱呢,最起码也要把自己的素养提上去,才能让小辈服口服不是吗?
单是我女儿都能说出至少三个同义词来替换它,您要不要考虑一下报个老年大学,又或者,干脆直接回炉重塑?”
“你——!”
盛亦棠扬手打断她。
“还有,您刚刚说的和长辈动手,这罪名我可实在是不敢承受。我砸了杯盏,不是要动手,而是单纯的需要去砸而已。”
需要去砸?
这,这什么狗屁意思?
李太太心头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这臭丫头说——
“毕竟按照您和王太太的理论,一样东西在接触过人之后也会染上那个人的气息,那您和王太太用过的杯盏,肯定是不能要了。”
盛亦棠朝她眨着眼睛,无声道出最后两个字。
太臭。
李太太“嗷”了一声,两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房管家连忙喊来佣人把人抬走,顺道一起带走了神情恍惚的王太太。
而这之后,余歌终于有了反应。
她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心疼得直皱眉心。
“这套茶具,可是当年小风特意从南洋带回来的。”
早知道,就不用它来招呼客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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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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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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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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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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