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珍珠香米的小袋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林蔚苒有些目瞪狗呆。
就连卧病在床的魏怀书也听到了,掀开被子,苍白的脸上腾升起怒气。
居然连自己殿里的宫女都要糟蹋,凤卿尘简直欺人太甚!
林蔚苒心虚地说:“皇上的意思肯定就是字面上的……”
又觉得自己这话简直多此一举。
皇上跟魏怀书可不同,他寝殿里的火玉子和暖炉多得吓人,还需要她这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去暖被褥吗?
可是……若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需要她这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去侍寝吗?
林蔚苒越想越觉得离谱。
她唤来婉儿——一个最近才刚来轩逸殿伺候的宫女,让她先去熬粥,自己蹲在魏怀书床前,小声道:“怀书,我去去就来。”Χiυmъ.cοΜ
魏怀书伸出干瘦的手抓住她的手,深邃的眼眸浮起一层雾气。
他都这样了,好不容易有个称心点的婢女,凤卿尘也不让他安生。
林蔚苒想起他十四五岁时也曾露出这样委屈巴巴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怜悯。
好像曾经囚禁她、逼迫他的那个男子,只是出现在遥远故事里的人物一般。
若她曾经心存芥蒂,现在也早就抛之脑后了。
“不用担心,我能应付。”
她说这话时,心里是没底的。
好像没有实战经验的驯兽师,也不知道自己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野兽是去送死,还是迎来成功的驯服经验。
最糟糕的是,她根本没有退缩的机会。
不管她想不想去,她都必须去。
她理了理衣裙,跟着内侍公公走出去,身后传来魏怀书剧烈的咳嗽声。
踩在积雪上的脚步,顿时变得沉重无比。
来到潜龙殿,她身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脸和手都被冻得通红,显得眼眸又大又黑,像在森林里迷路的幼鹿,显出几分我见犹怜来。
触及凤卿尘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慌忙垂下眼眸,不敢直视他。
从前的他,看她的目光总带着满溢而出的柔情,现在却像要割开她薄薄的伪装,往内在深层探究什么一般,让她有种无形的压力。
大约是怕看到陌生的寒意,她下意识选择了逃避。
她很鸵鸟,知道会有伤害,总是选择第一时间把自己藏起来。
只要她不直面冷酷无情的他,那他在她心里,就永远保留着曾经充满温情的模样。
“沐浴了吗?”声音冷冽地响起,比窗外的雪寒气还甚。
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每天她都会把所有的活都干完,然后再去沐浴洗漱,最后入寝。
窗外华灯初上,现在显然还不是她这种宫女应该睡觉的时间。
“那先去沐浴。”他说完,低头继续看手上的宗卷。
充分表现出一头并不饥饿野兽的良好耐心。
她被小林子带去浴房。
潜龙殿的浴房是她用过的最华丽、设备最齐全的浴房,水量充足、温度适宜,还萦绕着淡淡的香味,可她却无心享用。
重生到现在一个多月了,她几乎打消了重新回到凤卿尘身边的念头。
现在的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皇,而她不过是个姿色平平的普通宫女,两人根本没有交集的可能。
他变了许多,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督公大人。
可今天,又是什么触动了他,忽然要求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宫女来寝殿里伺候?
不管是从前的督公大人,还是现在的陛下,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林蔚苒穿着单薄的寝衣走进潜龙殿的寝室里。
她不自在地拢了拢衣袍——实际上,寝室里暖得如三月阳春,即便穿着单薄的寝衣也丝毫不觉得冷,可随着步伐的一步步靠近,她的脊背慢慢泛寒,连脚趾都紧张得蜷起来——
真正散发着寒意的,是坐在书桌前看宗卷的俊美男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息。
比起记忆中那个常常敛眸浅笑、红唇微勾的督公大人,眼前的凤卿尘可以说完全没有笑意。
他身上的白色寝衣松松垮垮地披着、露出如玉般的白皙肌肤,乌发倾斜,垂眸看宗卷时,浓密的眼睫毛如扇子般,在卧蚕处投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在橘黄色的烛光中泛着玉石般的光泽,那紧抿的红唇尤其让人怦然心动、遐想连篇。
有些女人竭尽一生,只为吻上这样一片唇。
“怎么,朕让你来,是让你干站着的?”他抬起眼眸,两只颜色迥异的凤眸紧盯着她,脸上依然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抹淡淡的嘲讽。
林蔚苒这才意识到,刚刚自己走神了。
没办法,面对如此倾城绝色的美男子,是个女人都会走神的,凤卿尘应该早就习惯、见怪不怪了吧?
她撇了一眼他的书桌,看到他还在批奏折。
显然,他是个勤勉的皇帝。
顾不上衣着单薄的窘迫,她连忙跑到书桌前,殷勤地帮他磨墨。
他跟从前一样,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乌木沉香味,那熟悉的气息,让她的鼻子莫名发酸。
他是当今皇帝……这是她重生之前始料未及的。
若她真的有天重新得到他的心,她就要面对跟不同女人的争斗——他的后宫,不可能一直空着,总会有人想方设法为他充盈后宫,把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塞满每个他目光所及的角落。
她真的能应对那样的场景吗?
她心里泛起微微的涩意: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只属于她一个的督公大人了。
或许帮魏怀书成为一代明君后,再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渡过余生,这样的安排更适合她吧?
夜越来越深,到处静谧得连雪落的声音也能听到。
在充满暖意又安静的地方,林蔚苒很容易犯困,她努力控制住自己打呵欠的冲动。
凤卿尘一直在批奏折,连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正经得仿佛那什么冷淡一样。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一直不近女色了。
因为他根本没时间啊!
当皇帝,可比当督公忙多了,看不完的奏折,忙不完的国事。
就算身体机能正常,在如此高压的工作强度下,也会意“兴”阑珊、“兴”致缺缺的吧?
想到自己是凤卿尘唯一的女人,若跟她相关的记忆都抽除,那他岂不是完全没有鱼水之欢的经验?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你笑什么?”零下几度的声音阴恻恻地响起,林蔚苒连忙收起笑,用力地摇了摇头。
他掀起眼皮,狭长的凤眸微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见她绷着脸垂着头,双肩高耸,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心里莫名起了想要逗弄她的念头。
他放下奏折,起身走向龙床,淡淡地说了句:“熄灯,睡觉!”
林蔚苒糯糯地应了一句“是”,帮他把烛灯都熄灭,然后立马朝他行礼:“陛下请安寝,奴婢先行告退!”
“站住!”清冷的声音带着愠怒从龙床上传来,“朕让你走了吗?今夜由你上夜。”
上夜?
就是一整夜都不能睡觉,陪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差事吗?
这、未免太惨绝人寰了吧?
“……是。”林蔚苒生无可恋地坐在龙床旁,抱着双臂耷拉着脑袋。
她实在不理解古代上夜的意义。
一个人独自睡到天亮不好吗?非要旁边守着个人,那个人还不能睡觉,这样被剥夺睡眠,太不人性化了,简直就是陋习!
关键是,她现在真的困得不行啊!
她心里叨叨念念着,忽然在黑暗中隐约传来一阵粗重的呼吸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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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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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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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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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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