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师兄,先前没拦住她是窝的过错,窝要向尼赔罪!不过现在窝有个问题:石门庄园里暂时安置下的那些孟鸟族人,接下来要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景玗深深看了一眼罗先,语气沉郁道,“先前在信里,你们不是说过与他们有约了吗?我们便管他们这一冬的食宿,待到明年开春,速速采买牛羊,送他们转回浊河北岸!从明年开始,石门的运营与建造,便统统交由休留负责,一应要事,全需知会我之后才能进行,听明白了没有!”
“……窝知道了。”眼见着景玗一句话便卸了玉羊的担子,罗先心知再无转寰余地,只能默默低下头去不再接话。待别院管家将这半年以来玉羊经营石门的账簿图纸都整理呈上后,景玗这才卷了账册与剩余银两,带着休留等人先行回转长留城景府本家,安排玉羊入城的种种事宜。
待把景玗等人送走,慕容栩这才匆匆回屋,拿袖子裹了伤药和食物,带着罗先一起去柴房探望玉羊……此时的玉羊正一个人被关在柴房后面的小黑屋里,一墙之隔外,是被她连累同样受罚的雪衣和灵芝。初冬时节,天色暗的早,平日里用作堆放杂物的小黑屋并不十分挡风,虽然裹紧了身上的外袍,但玉羊还是冷得双手发木,不得不站起来原地奔跳,以维持体温——然而运动又十分消耗体能,已经被罚一天没吃东西的玉羊没能跳上几步就感到有些头晕,脚一崴好险没摔个嘴啃泥。
“姑娘,你怎么了?”小黑屋与柴房中间的土墙上有一扇打了木栅栏的小格窗,听见隔壁传来异常的动静,雪衣挣扎着从灵芝怀里抬起头来,出声询问道。玉羊怕她担心,连忙找了个理由随口回答:“我没事,没事啊……我就是想找找看,这屋里有没有能让我溜出去的地方……”
“你可千万别再胡闹了!”雪衣说着,双颊边不自觉地便又滚下泪来——自玉羊深夜遁走到被扣石门以来,她一直便处于提心吊胆的状态中,如今玉羊虽然回来了,可也带来了景玗的盛怒……休留虽然手上留了力,但那二十鞭子还是将雪衣抽伤了元气,如今与灵芝一道被罚关在柴房内,雪衣便只感到四体在不由自主地发冷打颤,而颅内却愈发混沌炽热起来,“如今……你可是真真地惹着了侯爷!先前他能纵着你在外如此张扬,已经是宽宏大量……可是,如今你做的这事儿……姑娘,听雪衣一句劝,相夫教子是女子的本分,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离了侯爷也成不了气候……今后便收收性子,好好安生过日子吧!”琇書蛧
“……你不明白!”听着雪衣含泣带泪的一席话,玉羊心知她是真心在为自己着想,但却也无法遏制地感到心中一寒:她何尝不知道离开景玗,自己会瞬间再度跌落尘埃,回到一文不名的迷茫处境之中呢?倘若双方还能保留些情谊,兴许自己重头再来的道路也会不那么难走一些……毕竟自打先前在石门集会后拒绝了景玗的主动示好开始,玉羊便已经铁了心没打算将这纸虚伪的婚约再保留下去。
身为一个并不那么走运的现代女孩,她要的是什么呢?并不是一个徒有虚名却形同陌路的“丈夫”,也不是区区一个乡侯夫人的名衔,更不是锦衣玉食却与笼鸟无异的内宅生活;她想要的是真心相许的挚爱,志同道合的伴侣,以及永远充满希望和光明的自由人生!她相信自己能够找到,并且一直都在朝着这个方向前行,然而如今柴房中雪衣的一句话,却仿佛兜头的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一直暗暗在心中珍藏燃烧着的心气。
这里毕竟不是她原来的世界,这里有这里的规则,这里有这里的法度,不是仅凭她一个人的心气与能量便可以贸然挑战的。
这里的人不同于原来的世界,不会有“人人生而平等”之类在彼世习以为常的看法。在雪衣他们眼中,孟鸟族人就是会吃人的“鬼族”,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盗贼与屠夫!除了同样被视为疯子和异类的顾师良,以及来自外邦的罗先,这里没有人会理解她的想法,没有人相信她能够真的引导他们融合到这片土地中来,成为与己方一样的昆吾子民。
因为不相信这样天方夜谭一般的想法,所以在长留城内的市井小民之中,便更容易流传起另一个版本的“玉羊”:仙子桥两岸的纨绔子弟间,都在盛传这位尚未过门的乡侯夫人作风荒淫、行事放荡,靠着非同寻常的床帏功夫降服了白帝,也顺便笼络了石门集会上诸多的西域豪商……被囚石门一事,虽然景家已经严控消息,但还是有些许风声走漏——还有什么桃色风闻能比白帝夫人跟着同样名声在外的风流书生顾师良深夜出走,被异族蛮人扣于石门山谷中拘禁多日更能引人遐思的呢?
这些前前后后林林总总的花边消息,玉羊不是全无耳闻,她只是坚信这些风评最终都会在她振兴石门之后不攻自破,也相信自己对景玗的了解,相信同样心高气傲的他不会在乎这些蝇狗之辈的无稽之谈……可是如今,他的盛怒却给了她一个狠戾的耳光:他在乎!
先前已经是做不成夫妻了,如今却连好聚好散的可能性都已经几乎归零……玉羊抱着膝盖抵着土墙坐下,心中的寒意瞬间冷到了极点——父母走后这么多年,她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寂寞,可是没想到,陷入真正孤身一人、举步维艰的黑暗与寂寞之中,这滋味竟是如此难熬。
“姑娘,姑娘!”玉羊正在独自伤神,却听见背后忽然传来灵芝急切的呼叫声,“姑娘,雪衣姐姐晕过去了!她身上好烫!我……我要怎么办?”
“什么?”灵芝六神无主的呼唤瞬间将玉羊拉回到现实之中,她踮起脚尖想从格窗内探头去看雪衣的情况,无奈窗棂太高,跳了好几次都没能如愿。听着灵芝带着哭腔的求救声,玉羊也开始慌了起来,“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晕过去的?你找找那边有些什么能保暖的东西?这下要怎么办……我、我……快来人!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嘘!别叫!真叫来人可就瞒不住了!”恰在此时,前来送药的慕容栩和罗先已经摸到了小黑屋外,同样隔着一道格窗朝着玉羊轻声嘱咐道。听见是慕容栩的声音,玉羊一下来了精神,“蹭”地跳起来跑到外墙的格窗边,扒着窗台对外面轻声招呼道:“慕容大哥!你来救我们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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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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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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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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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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