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八岁这年,堪堪入夏,真是家里麦子成熟的季节。
那时候还没有联合收割机,都是人工用镰刀一茬一茬把麦子收割完毕,拉回家里,再找打麦机,几家人一块作业,将麦粒打出来。
那年代的打麦机十分原始,笨重而且效率很低,打出来的麦子也不干净,总是混着打碎的秸秆,所以打出来的麦子还要晾晒一阵,然后在有风的日子里扬麦,让风把碎秸秆吹走。
这一年,我爸爸很高兴,因为他低价从别人那里买来了一台二手的打麦机,拉回了村子里。
打麦机就放在我家大门外,村子里谁要是想来打麦,就给十块钱,这样算下来,也能小赚一笔。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福祸相依,乐极生悲,这打麦机差点要了我爸爸的命。
那是邻居家打麦的时候,我爸爸在一旁帮忙把麦子塞进打麦机的进口,进口里是高速旋转的铁风轮,螺旋式把麦子连杆打碎。
爸爸就是在塞麦子的时候出事了。
他只是把麦子塞进去,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阵风起,他的袖子突然被吹进了风轮,风轮扭转衣袖,连带着爸爸的胳膊也卷了进去,当时就传出来“咔”的一声脆响,鲜血四溅,我爸爸惨叫一声,人就倒了下去。
幸亏邻居在一旁,见机快,动作也快,一个箭步飞奔上前,奋力把爸爸拽了出来。
当时,爸爸是疼晕了,如果邻居不援手,爸爸的上半个身子就全都会被风轮搅进去,打得粉碎!
爸爸是侥幸捡回来了一命,右胳膊差点没废掉,肉就不说了,几乎稀烂,骨头都被打裂出口子了,医生打进去了六根钢钉,前后休养了六个多月,才算保住没断。
事后,我们才知道,这打麦机原来的主人为什么要低价卖这机器,就是因为这打麦机之前出过事故,搅死过一个人!
那主人觉得晦气,不敢再用,就低价卖了。
老人们都说,这机器里住进去冤魂了,一定会找人替死,爸爸是新主人,就被那冤魂相中了。
这说法让我、爸、妈三人都听得毛骨悚然,继而又想起了陈汉生的话,我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供奉刘伟牌位期间,有他保佑,但是五行鬼众寻衅就寻到了爸爸、妈妈身上,陈汉生还说过爸爸命中五行犯金,让他小心刀兵利器,这次事故算是不幸言中。
爸爸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灵石,感慨道:“陈老先生真是神相,说的话句句灵验,这灵石救了我一命!”
说完,爸爸又盯着妈妈脖子上的灵石,道:“老先生说你命里犯水,你可千万不要去水边上,这灵石也别去了,丢了。”
“嗯!”妈妈点点头,又看着我道:“要不是陈老先生,这灾就是用用受了。他现在倒是有了福运。”
这福运又一直延续了十二年。
十二年后,我二十岁,高考失利,赋闲在家已经两年。
依旧是秋天,九月初九重阳日,这一天中午,我吃了饭,回到里屋准备睡觉,刚坐到床上,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仿佛什么断了似的。
我吓了一跳,连忙仰着脸逡巡四顾,想找找那声音的来源。
末了,我的目光落在了北墙下的香案上,那里原本袅袅生烟的三根黄香,此时此刻全都熄灭了。
不是燃尽熄灭,而是还剩下一半就熄灭了。
我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预感,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我走到香案前仔细一看,刘伟的牌位从上到下,整整齐齐裂开了一道缝,直挺挺地仿佛是被斧头劈开了似的。
忽然间,我就想起来十四年前陈汉生说过的话:“我这里有刘伟的生辰八字,你们回去做一个长生牌位,刻上他的名字、生辰,摆放在内室之中,每天三炷香,逢年过节祭拜。若是有朝一日,牌位无故自行断裂,就可以撤掉了。那时的他应该已经怨消灾满,重新投胎转世去了。”
“呼……”
我长出了一口气,呆呆地看着那牌位,心中的感情复杂难以言喻,十四年了,本来是阴阳宿仇,后来却像是一直陪伴我成长的兄弟,突然间就真正没了,异样的轻松之余,总觉得怅然若失。
这是解脱,也是束缚。
但是,牌位毕竟要撤掉了。
陈汉生的话,我直到现在都完全相信。
他是个奇人,也是我这辈子第一个崇拜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最为崇拜的人,那神乎其技的玄术以及无人可比的风范,足令我一辈子心驰神往。
只是,这十四年来,因为各种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再见过他。不但没有再去见他,就连任何与陈家村有关的消息,我都刻意避开,爸妈也从来不提,不管,不问。
不是没有时间看他,而是我不敢见他。
为什么不敢见他?就因为他发过那个毒誓。
如果我十五年内,成不了他的孙子,他若活着,则遭天打肉身;他若已死,则遭雷劈棺木。
现在已经十四年了。
我爸妈从未有让我过继出去的意思,这让我怎么有脸去见我的救命恩人?
不但是我,我爸妈也觉得于陈家有愧,不但没有再去过,也从来不再提过。
人就是这样,对讨厌的人避而不见,对有恩于己的人也往往避而不见。因为,欠着一份人情总归不是好受的事。
不对!
我突然想起来十四年前,我藏在陈家西院,跟着陈弘德一起偷窥陈家大院里的情形。
那个时候,陈汉生正在跟他的孙子陈元方赌。
赌什么?
赌命!
陈汉生赌自己只有十年可活,如果赌胜,陈元方就必须入相。
现在,十年之约早已经过去了,陈汉生他人呢?
陈元方究竟入相了没?
我心中陡然一阵发慌,陈汉生的相术精妙无双,说什么话都仿佛金科玉律,不会出错,他说只有十年可活,那应该就只有十年可活。
如果真是这样,他已经去世了四年了?
不行,说什么我也得去看看他。
说去就去。
就算心里再愧疚,也得去。
我先把刘伟的牌位和香案移走,然后在家里休息了一阵,中午去找人,时间上似乎不太合适。
再说,去拜望救命恩人,总要带一些东西吧。www.xiumb.com
休息之后,我洗漱干净,穿戴整齐,骑着自行车去镇上商品店买了一些水果、鸡蛋回来,准备跟爸妈商量一下,看看要不要一起去。
我刚骑车走到村口,就看见一群人乱哄哄地挤嚷在一起,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我赶紧上前去看怎么回事,还没走到跟前,人群里就挤出来一个人,正是长大后的二娃子,我冲他喊道:“信球娃子,咋回事啊?”
自从那年他不讲义气,丢下我一人独自逃跑,害我中邪了好几天后,我见他就骂他“信球”。
这是我们这里的方言,就是笨蛋、傻瓜、怂货。
二娃子看见是我,一溜小跑过来,说:“吴用,你还看热闹啊,那是你妈掉水里了,差点淹死!”
我先是“啊”了一声,然后劈手揪住二娃子,骂道:“你他妈信球货敢咒老子的娘?”
“真的!”二娃子挣扎道:“狗才坑(骗)你!你过去看看,你爸也在呢!”
我这才信了,丢了自行车,也冲进了人群,果然看见妈妈躺在地上人事不省,浑身湿漉漉沾满了泥沙,爸爸正在使劲儿地按压胸腔挤水。
我惊得面无人色,扑上去就喊:“妈!妈——爸,我妈这是怎么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麻衣相士更新,第十五章 金鬼伤人,水鬼索命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