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孩子!滚吧!”
“没爹养的贱货!”
“没人要的垃圾!”
“杀人犯的儿子!去死吧!”
“……”
恶毒的咒骂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传来。稚嫩的声音说着难听的话语,伴随着刺耳的笑声灌入我的耳朵。
那些黑暗中的红点变成了向上弯曲的弧线,变成了一张张灿烂的笑脸。
“听说是你爹把你妈杀了?真是牛逼!”
“你还有个弟弟?该不会是他害死了你妈吧?你们都是天生孤儿!”
“你没有人管,是不是天天在家吃屎呀?”
辱骂不断升级,散发着诡异红色光芒的灿烂笑脸也在不断逼近我。
我被震惊了,无法想象这样的话会从这些听声音不超过初中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但是他们的音色和音调都有不同,大约有四五十个人一起说话,不像是合成的声音。
这是他那些年真正经历吗?要真是这样,小小年纪就经历这些的纪涛最后究竟会成长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仰面躺在网兜里,网兜轻轻地晃荡着,像极了夏夜树下的吊床,但是周围的“蝉鸣”实在聒噪,已经到了可以让人发狂的程度。
但是我并没有发狂,反而非常冷静。如果我沉浸在那种被黑色海洋淹没的窒息感中时听到这个那一定会出大问题,还是多亏了那一阵疼痛让我醒来,现在的我可以保持冷静的思考。
根据那些声音来判断,纪涛被辱骂的时间应该是小学高年级或者初中的时候,结合内容当时陈娇玲应该刚去世没多久,可能已经举办完了葬礼。这些骂人的家伙可能是看见了他手臂上戴的黑色丝带才知道的这件事情。
如此一来,纪涛放弃自学刑侦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当时还比较年幼的他受不了校园暴力而崩溃。
轻轻叹了口气,我转头看着黑暗中那些红色的光芒,想象着他们吐出那些污言秽语时丑恶的嘴脸。
有些恶心,有些无奈。
麻绳编织成的网兜摇晃幅度不断增大,并且伴随着细微的撕裂声音。
我不禁有些担心,毕竟下方是深不可见的电梯井,是个人都会害怕。
我整个身体僵硬地躺在网兜里,不敢做出任何动作。周围的各种辱骂声似乎在一瞬间从我的耳朵里被挤了出去,取而代之的是麻绳不堪重负的撕裂声。
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在心理作用下被无限放大,逐渐混合成了死神的低声呢喃。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砸在耳旁的麻绳上,发出一声在平时根本不可能听见的响声。
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我已经感受到了身位在细微的变化,下一个呼吸我就会有坠落的可能。
不知不觉间,那些红色的灿烂笑脸已经凑近了电梯井,所有的嘲讽和辱骂都已经消失。像是一群观众屏息欣赏一场大型魔术一样。www.xiumb.com
此时魔术师就要施展魔法,为现场观众献上一场精彩绝伦的大变活人。
啪——
一根绳子断了,整个网兜就像是被斩断的死结一样散开。
周围的黑暗中传来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顶部突然一片大亮,一张巨大的木偶笑脸出现,哈哈大笑道:“这就是在众人言语中坠落深渊的感觉,你感受到了吗?”
我在坠落中快速分析着这句话的含义,一个惊人的想法在脑子里爆开——我可能就是那个叫纪宁德的人!
从进到这间密室开始我就没有看见过类似镜子的东西,就算是电脑屏幕也在我靠近的时候打开了。我根本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长相。而我的声音一直都是冷漠低沉,也无法分辨到底是什么年龄段。
或许我并不是一个年轻人,是一个阅尽沧桑的中年人也说不定!
这个想法让我的所有推测都产生了动摇。
如果这个想法属实,我在这里待结局只有一个:死亡。
我无法想象在那种情况下长大的纪涛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但纪宁德肯定是造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之一。
和所有报复性犯罪一样,被报复的对象一般只有死亡一个结局可选。而前面经历这些房间的过程不过是让我,或者说让纪宁德忏悔罢了。
看着房顶上那个大大的笑脸,我在空中打了个寒战,心脏快速跳动。或许这就是最后的终结,我,纪宁德可能就要死了。
回想起在前面几个房间看到的一切,一种死有余辜的感觉包裹了我,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啪嗒——
我的身体砸穿了一块板子。
睁开眼睛看着空中飘散的白色飞沫,和身上粘着的白色小球。
“泡沫板?”我疑惑道。
接着又砸穿了两层逐渐变厚的泡沫板,我落到了一个和上一个基本相同的网兜上。
全身上下都被细碎白色泡沫包裹的我胸口剧烈起伏着。身体随着网兜上下起伏,脑子里的思绪也是一团乱麻。
怎么回事?忏悔已经结束,观众的欢呼也已经到位,但是魔术师却在最后一步停手了。
“怎么样?”木偶的声音带着戏谑和嘲弄。
“还好。”我一只手按在胸口上,一只手扶额,叹息道,“挺不容易的。”
“我当时才几岁啊?十三?还是十四?我被这样说了快半年,他们无聊了才放过了我。”木偶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撞被魔改的建筑里回荡着。
“所以你放弃了那些知识。”
“我只是暂时放弃了他们。”木偶纠正道,“我之后所做的事情……或许和现在的差不多?”
网兜逐渐稳定下来,我一只手向下探去,没能摸到地面。看来下面还没有到底。
“那么现在呢?为什么我还活着?”我现在已经把自己当成了纪宁德。
“再等等吧。”木偶的语气有些微妙,感觉他现在的情绪可能有些复杂。
我双手撑着网兜上的麻绳尽力让自己坐起来,期间好几次摇摇晃晃的差点掉下去。
这次位置离旁边的电梯平台比较近,我可以从网兜上过去。
这里是有光的,几盏昏黄的吸顶灯在努力释放着自己的光芒,似乎下一刻就要死去。
两边的墙壁斑驳,许多地方上面一层白色的腻子粉墙皮已经脱落露出下面的灰色水泥墙体,坑坑洼洼的,在我看来竟然还有一种废弃的、破败的美感。
我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这条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整一条走廊上也只有那个房间现在还亮着灯。
地上铺了一层碎屑和各种杂物,一开始我都没有在意,后来才发现竟然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混在其中。
比如崭新的药瓶、生锈的手枪等等等等。
莫名其妙的,一个名字再次闪入我的脑海——药局。下一个房间大概率就和这个组织有关。
除了一丝对未知的恐惧,好奇也一起登录心头,这个纪宁德与之对抗数年的组织究竟是什么情况?或许接下来就能揭开答案。
走廊尽头的房间并没有门,进去以后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
洁白的墙面,一排排摆放的灰白色铁质档案柜,棕黑色的大办公桌套件。又是和前面几间截然不同的风格,但是我却十分熟悉,熟悉程度甚至超过了前面的房间。
“这是……纪宁德的办公室吗?”我习惯性地挠挠后脑勺,却不小心挠到了那个伤口。
痛呼一声,不小心碰掉了旁边柜子上的一个盒子,里面装的东西全部掉了出来。
这是上天的旨意。苦笑一声,我就决定从这些掉下来的东西开始看。
和我想的不一样,这里似乎是另一个人的办公室,掉下来的几份文件封皮上都写着另一个名字。
“林永生……”把这个名字默念了一遍,有一些记忆碎片动了起来,有要融合起来的趋势。但是在一股熟悉的力量干扰下又暗了下去。
这次记忆碎片的突然行动十分莫名其妙,之前在看见那些记录、照片时都没有这种感觉。是不是说明这个叫做林永生的人对于我来说比纪宁德、纪涛和陈娇玲还要熟悉?
可是,他到底是谁?
摇摇头,我把目光集中在手里的文件上。这是一个蓝色的塑料档案盒,壳子上只写了林永生的名字,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打开档案盒,里面是一沓崭新的A4纸,这些东西和之前的不一样,像是刚刚出炉的复印件。
这份复印件开头第一页就十分简洁明了地说明了案件梗概。我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纪宁德笔记本上记载的第八起案件。
和纪宁德的记录不同,这份东西完全是以第三者的视角进行的绝对客观记述。其中大量使用了专业术语和数据资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专业人员所写。
“这个林永生是真正的调查员。”我摩挲着下巴,盘坐在地板上。
手边的另一份东西是一个标明“海清市调查局”的棕色旧文件袋,上面盖了一个“销毁”的红色戳子,看起来应该是一份原件。
抽出里面的资料,第一页上赫然写着纪涛的名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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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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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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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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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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