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复好一会儿,见沈柔又作势要走,忙唤住了她。

  “沈柔!”

  “我......我没有要你赔什么礼的意思。”

  “今日本王已经推了要务,手中也不过是闲不住,看看下头送来的卷宗罢了。”

  “川蜀之地,接连民反,如今张顺李亮二人,已然带人占下复州,兴州等三座城池,跟随两人者已有千余众,本王正为此事担忧不已。”

  “所以......”

  说着说着,顾宇极撇开视线,看向卷宗,耳尖却滚烫起来。

  沈柔听罢,有些莫名其妙,但也大致知晓,他这是在解释了。

  虽不怎么明白,这与他对自己态度十分恶劣,到底有些什么关系。

  但沈柔也知晓自己来此的目的,并不想与他闹僵。

  既然说到了民乱之事,沈柔干脆也借此聊了起来,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

  “这是多久之前发生的事,川蜀之地的府尹官员们,又是如何处置的?”

  顾宇极见她走近,似乎是要拿起那卷宗翻看。

  他本欲阻止。

  到底是朝中之事,不好让她插手,可转念一想,难得她肯回转一二,遂又欲言又止,终没拦她。

  见她和颜悦色,也心中松口气,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其实这样的事,在大兴并不算稀奇。

  准确地说是在如今的大兴,已然不是第一次发生。

  川蜀之地多山,路也崎岖难行,往来并不容易。

  但那地方因土地稀少,难有收成,所以反而商贸更繁荣些。

  原先依靠着纺织养蚕,还能太平和顺,可自太后掌权,后宫开支一年比一年大。

  外戚一系更是仗着太后撑腰,身居要职贪赃枉法。

  为大肆敛财,无故增加各种苛捐杂税层层盘剥百姓。

  有土地的北方还好,田中生产还够一家人勉力支撑。可落到了川蜀一地,商贾哄抬物价,官府欺压百姓,许多人活不下去了,杀婴卖女,一片哀嚎,如何能不反?

  可民反的消息,朝廷却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地方官员实在是瞒不住了,才层层上报。

  有背景有京中关系的,暗中截留消息,生怕牵连自己,话银子走关系,早早收拾细软逃走。

  没有背景门路的,直到事态严重,实在瞒不住了,只能躲起来等待官兵救援。

  可是城被乱民所占,大门一闭,附近的厢军民兵如何敢强攻进城?

  所以等到消息到了顾宇极手中,叛军已然形成大势,再想遏制,何其困难?

  听了顾宇极的话,沈柔的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她自然知晓,这样的情况,若是在各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已经说明了这个王朝日落西山,腐朽不堪。

  如今还只是偏远的川蜀一带,但谁能知道,这是星星之火,足可燎原。

  虽然好似川蜀离京都遥遥千万里,但若真的大势已成,不足三月,便有可能兵临城下。

  “情势已然十分严峻,为今之计是先集结兵马,控制局势发展。”

  “然后乘着叛军不多,还未形成巩固的权利层,先拿下那叛军头目,或挑唆或斩首。”

  “只要失去人带领,再安抚一番,想来危机可解。”

  沈柔两三句,将事情捋顺,说出来自己的对策。

  顾宇极眼神发亮,凝视着沈柔娇美的面容。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聪慧的女子?

  自己的计划虽比沈柔更详实细致,但大致的方法却是差不多的。

  况且,这卷宗不过是近日的罢了,之前的她可并未见过。

  但是单从这只言片语中,便能窥得全貌,这样的眼界真是一后宅女子所有?

  他这样毫不掩饰地直勾勾盯着沈柔,沈柔哪里能自在?

  她侧头与他对视,疑惑问道。

  “怎么,我说得不对?”

  顾宇极摇头解释:“不,你说得极好,好到我都有些恍惚,你是不是看过相关的情报。”

  沈柔听他这话,怎么听都觉得不大顺耳。

  “王爷这是什么话?”

  “我初到贵府,也第一次进你的书房,从你嘴里第一次听到这件事。”

  “莫非,王爷抓细作抓上瘾了,连我也怀疑起来?”

  越说沈柔越气。

  她将手里的卷宗一摔,冷哼道。

  “既然王爷要怀疑我,那不如把我抓起来审问一二!”

  见她一言不合就翻脸,顾宇极有些傻眼。

  他并无怀疑她是细作,可她为何忽然就生气了?

  “本王并无此意!”

  “只是你方才所言,着实有些惊世骇俗,不似一个闺阁女子所言,所以本王有些迷惑罢了。”

  他开口解释,却越说越觉得自己这般真是古怪。

  为何他要跟她解释这些?

  早知不和她说这卷宗就好了。

  顾宇极正懊恼着,却不知沈柔更气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她怒视顾宇极,冷然道。

  “王爷这是瞧不起闺阁女子?”

  “女子又如何,莫非在王爷眼中,便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绣花养蚕,伺候公婆?”

  “从古至今,多少巾帼女子为国家为百姓出生入死!”

  “当年大兴开国先祖的命,还是一位公主护下的!”

  “你莫非赶在定国公主墓前,质疑她不成?”

  “难道女子天生便该被困于后宅之中不成?”

  被她咄咄逼人的气势一慑,顾宇极张嘴呐呐无言。

  他......

  他何时瞧不起闺阁女子了?

  她的脑子,是怎么转到这儿的?

  顾宇极懵了。

  茫然地看着被气的鼓起腮帮子,一副要与他死磕到底的沈柔。

  沈柔一通发泄,越发看顾宇极不顺眼。

  在她心里,已经给顾宇极打上了大男子主义的标签。

  果然这种古代面位的男子,都是一般的德行,见不得女子比他们优秀!

  怕是自己方才的对策,令他自惭形秽了,所以才想靠贬低自己来找优越感,太讨厌了!

  越想越气的沈柔,深呼吸好几下,自己劝自己。

  不要与这种人一般计较,今日是来道谢的。

  虽然,她觉得顾宇极帮自己,并不是单纯的因为帮她。

  恐怕其中还牵扯着不少东西,比如颜面,比如利益等等。

  但不管怎么说,她受益了,自然还是要感谢的。

  所以沈柔冷静过后,面对顾宇极平静的说道。

  “闲话不说了,今日小女是特地来感谢王爷的。”

  “多谢王爷出手相帮,接下了许家宴席的烂摊子。”

  “小女也知,这件事是小女鲁莽了。”

  “以后小女会小心谨慎,不会再给王爷添麻烦的。”

  顾宇极还没从那莫名其妙的指责中回神,见她忽地转变态度道谢起来,又不由得一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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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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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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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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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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