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意自西配殿回来后,就到了太后跟前回话。
“娘娘,您是没瞧见,她那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几年没见着荤腥似的。”
“又好似饿死鬼投胎,喝汤的时候还唏哩呼噜的,真真是......”
她原想说恶心,却到底把这词儿给咽了回去。
瞧太后闭目养神,常嬷嬷在一旁给太后揉着太阳穴,这才又继续说道。
“奴婢把您赏赐的东西端过去,她激动得跟什么似的,两只眼睛都在放光。”
“还不等奴婢说完话,就急吼吼地拿了勺子就吃,吃了一口就大惊小怪起来。”
“奴婢瞧着,只怕这沈小姐在府里头的地位,不怎么样。”
“那沈府只怕也没什么底子,连像样的吃食都没见识过。”
太后娘娘从鼻子里哼出来一口气,慢悠悠地说道。
“可不是底子薄么,自他们那先祖沈烈跟着先帝,立下了从龙之功到如今,也不过是四五代罢了。”
“前头细数,全都是地里刨食的泥腿子,能有个什么底子?”
“就算是那沈烈,也未见得真立了多大的功劳,不过是尚了公主,才得了便宜罢了。”
“要说当年啊,平南公主出嫁的时候,正是国库空虚的时候。”
“天下初定,哪有那么多金银珠宝给她做嫁妆?”m.χIùmЬ.CǒM
说到这,太后挥了挥手,常嬷嬷停下揉捏的动作,将一旁的木架上放着的温蜜水端到了太后手中。
太后接过抿了一口,才又继续说道。
“沈家的底子,便是公主的嫁妆,瞧着也消耗得差不多了,能落到她手里的有什么?”
“没吃过什么好吃的,也是可怜。”
“明儿个再让御膳房多送几道菜过去,既然今儿个菜都吃完了,只怕饭量也是不小。”
常嬷嬷听了,没忍住笑出来声。
“奴婢瞧着沈小姐那体型,确实怕是吃不饱。”
“要说她练武的,吃得多也还有理,可也不该胖成那样吧?”
太后似乎也想到了沈柔的身材模样,嫌恶地撇撇嘴,
“她若是个貌美纤细的,哀家还懒得瞧她一眼。”
“她这般粗鄙,才配得上那贱种不是?”
“不是打听过沈家的情况么,沈府本就是没有规矩的地方,纵容妾室掌家,她一个嫡女,却在妾室手里头讨生活,能有什么出息?”
“瞧那吃相,就能看出品行,小家子气,不堪入目。”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本挂满嫌恶的脸,笑了起来,
那笑容显得格外阴狠。
“哀家就是要按着那贱种的脑袋,让他不得不认下这桩赐婚,叫全天下的人都好好瞧瞧,他配的上个什么东西!”
“哼,这么多年了,他就这么在哀家跟前晃悠,哀家瞧着就胸口难受!”
“若非顾渊文插手,将玄羽军给了他,哀家早就叫这贱种去地府和她那贱人娘相见了!”
一想到当年的事,太后就咬牙切齿。
常嬷嬷和欢意脸上的笑意尽收,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声。
好在太后也没有要发作的意思。
似乎把沈柔这般母族分崩离析,自身又粗鄙不堪的人,塞给恭王做正妃,让她十分愉悦。
渐渐的脸色又缓和下来。
“原本哀家还担心这沈柔与那恭王有何瓜葛,如今瞧来,只怕他现在已经在轮椅上气得跳脚了!”
“哈哈哈哈~~~”
“不过按照他的脾性,只怕想吃这个亏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说到这里,太后收了笑容,深思起来。
“我那好皇儿,只怕也不会愿意看到哀家如此顺顺当当地,折了他的依仗。”
“但他俩也不是一根绳上的。”
似想到了什么,太后眯起来样,一张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笑容。
“到底是哀家的亲儿子,哀家也不好逼得他与哀家离心离德。”
“馨儿这孩子也是哀家瞧着长大的,苏家也是百年书香世家,苏家又出过不少宰相,在朝中文官心里的地位,大为不同。”
说到这里,太后从床榻上起身,缓缓走了两步,边走边喃喃道。
“苏太傅在翰林院多年,门生遍布朝野,苏家老太爷更是两朝元老,哀家一直想......”
“可惜,这群老狐狸,个个滑不溜手,无论哀家如何暗示,都装聋作哑。”
“哀家怎会不知他们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太后冷哼一声。
又继续自言道。
“这大兴江山,莫非只能姓顾不成!”
“既如此,倒不如卖皇儿个好,只要先折了那贱种的臂膀,还愁以后......”
她似下定了主意,脸上露出来一个冷冷的笑。
随即,她转头对常嬷嬷笑道:“明儿个早朝过后,给御书房递个话。”
听明白她意思的常嬷嬷立即点点头。
“那苏小姐那边......”
“不急,横竖都疼了那么多年,也是到了该还的时候。想来她或苏家,已经早有预料。”
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欢意,听到太后的话,突地打了个激灵。
她原以为,太后对苏家小姐有几分真情。
却原来,也不过如此。
只是,太后的这个算盘虽敲得噼啪响,但有人却不会叫她轻易如意。
第一时间便收到宫中消息的顾宇极正披着一件鹤羽披风,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青灰色马车内。
此刻他并未戴面具,他眼神朦胧,似笼着一层轻雾,又似卷着万千星辰。
清俊的脸上毫无表情,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眼头微下,漂亮的桃花眼多了几分锋利。
玉冠竖着的墨发有几缕垂到肩前,半遮半掩着线条清晰的下颚。
他一双薄唇轻轻抿着,似两把锋利的剑,冷冽中透着杀意。
原本笼着江南烟雨的眉头,舒展开来,却没了那几抹忧愁,多了些坚毅。
“那老虔婆真这么说?”
“是!”
“呵~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顾宇极冷笑。
“可惜,凡事偏不能如了她的意。”
一想到沈柔,他的眉眼稍稍柔和,唇角似多了几许笑意。
“就拿那女人来说,只怕太后这个千年老狐狸也看走了眼。”
“说她粗鄙不堪,真真是有趣得很!”
顾宇极拍了拍轮椅扶手,想起了那晚,她立在沈府台阶上。
所有人都胆战心惊,独独她安静得仿佛不存在。
这份心性,哪里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只是,这话他却不会对任何人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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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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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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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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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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