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出了城,浩浩荡荡地往西北走。
“这次这年在俞州是过不了啦,”马车上的人道,“咱们从俞州走,赶着货车,到西域至少得一个月,现在还不知道交货地是西域的哪呢,怕是比三十天更长。”
“害,主家娘子给的钱多,这个年不过也没什么,”另一人接道。
“刘奔,我听说西街的崔大娘给你说媒了,那姑娘怎么样啊?”不知是哪个马车上的在说话。
“哎呦,你没瞧见人家为了赚钱年都不想过,那是……”
“那是啥?”
“那是要攒钱娶婆娘呢!”
众人哄笑,车队在官路上欢欢乐乐的,引得过路的行人也发笑。
徐老三坐在最后面的马车上,拍了拍马屁股,“路上枯燥无趣,这些人玩笑惯了,娘子莫要见怪。”
“不会。”马车另一边坐着的人道。
这人一身粗布衣裳,绑了发髻,皮肤略黑,瞧着是个土里土气,瘦瘦小小,好像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哥。
但细看眉眼,便知道是林湘。
林湘出行前夜想了半晌,她若是大张旗鼓地出门,黑袍人来杀她,她不但护不住自己,怕是连着送货的人也要殒命。
所以为了避免生事,便让折风和飞羽留在林府轮流假扮做她,又着意云浴几个女护卫加强了宅院机关守备,务必做出自己还在的样子。
引君入瓮。
若是能捉住人,就关押起来,等她回来审。
若是捉不住,就多问些话,看看他都回什么。
林湘靠在货物上,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其实自己亲自来最方便。
若不是这个头痛,林湘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听说西域奇人异士多,这次去西域问问看,总要想办法治了这个头痛才行。
整个商队只有徐老三知道她是主家娘子,刚刚看见她的样子,以为她是在忧心西域被劫的商队的事,便道,“娘子不必太过担心,这些流兵不过是想要财粮罢了,咱们送过去,商队自然就回来了。”
“嗯,”林湘回过神,接道,“我听说,这次咱们商队也没什么伤亡是吗?”
“是,也是命大,”徐老三喝了口酒,“一般被劫道的商队多少都要死两个人的。”
林湘道,“总归保了命,其它的都好说。”
徐老三看了林湘一眼,又喝了一口酒,没再接话。
“下一站我们去哪?”林湘扭头看向他。
徐老三塞住酒塞,“楼庄,那有林家的庄子,平日往外送货常住那里,也能在那里修整一番。”
“嗯。”
——
车轮压在官道上,带起不少泥水,在官道上留下长长的车辙印记。
林家这支商队已经连着走了半个月,刚开始外面温度还好,越往西北走越冷,这几日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冻得众人都戴着斗笠披着蓑衣,里面也加了厚衣裳。
“吁——,到了,”徐老三拉了拉缰绳,拉车的马慢慢停在亭驿门口。
走在前面的王五跳下车进去和驿馆的管事找房间。
“走,进去,今天还挺幸运,都有房间,”王五和管事攀谈了一会儿出来说道。
上一次留宿的亭驿并没有房间,后来是常在外跑的徐老三,上去说情,亭驿的管事才勉强给了一间放货的屋子睡觉,否则碰上阴雨连绵的天气,露宿荒野,只怕都要染上风寒了。
林湘低着头,拉着缰绳跟众人一块儿把马车停进亭驿的院子里,又拆了马套把马牵进马厩,旁边也存了几匹马,膘肥体壮,看着像是日行五百里的快马。
她抓了些稻草,喂给马匹,听到徐老三在旁边说道,“娘子今晚不必值夜了,我来罢。”
抬眼看了一眼徐老三,他也在喂马,林湘道,“明日是你,今夜我来罢。”
每夜住宿都要留个人在外面看货,每人一次轮着来,今夜便是林湘了。
徐老三似乎只是将让一句,看她拒绝了也没说什么,只说道,“那晚上多注意一些,看到事情要记着喊人,莫要自己一个人冲上去。”
徐老三说这话是有缘故的,前几日还没下雨的时候,有一天晚上露宿林中,正巧碰见几只野狗半夜上了车找食吃,林湘被弄醒了也不喊人,自己全杀了。
第二日人们醒来才看见,还以为哪个不长眼地往周围撒狗血驱邪。
后来知道是林湘干的,众人悄悄说了好一会儿,王五过来拍了拍她,语重心长地说,以后若是再碰到这种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扑上去,记得叫醒大伙,免得一个人顶不住。
林湘知道他们是好意,担心她自己一个人逞能出事。
于是她抬头笑道,“好,我会叫的。”
有其他人牵着马进了马厩,众人说说笑笑,又把外面货车的油布绑紧实了,才进了亭驿大堂吃饭。
林湘也跟着他们后面进了大堂,瞟了大堂一眼,笑意便凝在脸上。m.χIùmЬ.CǒM
“怎么了?”旁边的人问道。
“没事,”林湘再次笑道,“就是觉得终于进屋了,不用淋雨了。”
“害,淋雨算什么?只怕咱们还要淋雪呢,”旁边那人道,“你没见过雪罢,下起来可好看,全是白的,就是冷。”
林湘已经没什么心思听他说什么了,她现在心中都是压抑着的惊喜。
大堂里除了林家的商队人以外,还有一个管事和两个跑腿小二,以及……
以及一群穿着两寸厚底勾金边的黑油皮靴的人。
林湘一边和旁边的人说话,一边假装招呼小二又瞟了一眼那群人,一共五个人,戴着兜帽,看不清脸,正和管事说话要房间。
“哎呦,这位爷,咱亭驿现下只剩两间房了,您看?”管事说道,林湘回过身倒了杯水。
“那边两间房罢。”其中一个人说道,“当啷”,是银锭被抛在木头上的声音。
“好嘞!”管家欢喜道,“阿留,给客人带路。”
“哎,”林湘身边的小二跑过去。
末了那些人有人说道,“再要三盆羊肉,五样小菜,都送到房里。”
“得嘞。”
林湘竖着耳朵一直听着他们的动静,直到那些人脚步声远去听不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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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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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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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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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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