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栏杆外的池塘面溅起大大的水花,众人都愣了。
原来是林湘勾了一脚,本来就倚在栏杆边的程郎君脚没了着力处,自然掉入荷花池之中。
荷花池并不深,程临书下去后就站起来了,满头满脸的水,有些呆愣。
林湘站在岸上,朗声道,“程郎君,你看不起我是商贾出身,我不怪你,毕竟士族向来如此,视旁人低贱下等。但你实在不该将我卖给土匪,太恶毒,你虽出身士族,也没学得什么好教养。”
顿了顿,又道,“好在我安然无虞,今日让你下水,一是让你醒醒脑子,二是告诉你,从今起,你见着我最好绕道走。倘若你不避开我,我便不会有现在的好脾气,只会有土就埋,有水就淹,有火便烧。我与你,不死不休。”
程临书是怎么也没想到林湘会踹他入水,站在荷花池里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又听她说什么,土埋水淹的,气极,“你竟然踹我?”
这个温温柔柔,跟他说过最大声的话也不过是质问自己为什么骗她,但也没过几日就被自己要私奔这件事安抚好了的人,竟然踹他,还要活埋他?琇書蛧
闻声赶来的裴行兰和刘笑和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裴行兰惊呼,“临书哥哥。”
裴行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花园,见此场景,赶紧指挥小厮把程临书从池塘里拉上来。
卢元晗跟在裴行远身后,越看越觉得林湘熟悉,这种熟悉无关容貌、无关身形,只关乎神情和言行。
实在是太像宫中的那位女官了。
那个被皇帝逐出宫的女官李知微。
只听林湘又说道,“对,我踹你就是你。薄情寡义,狠心毒辣,自视甚高的程家郎君。”
接着又道,“我是商家之女不错,可也是你程郎君追着我写那些酸诗给我,追着我非要送花给我。”
“如今倒轻蔑于我,你程郎君是没从玲珑坊买过一匹丝绢?还是没在苏福楼吃过一顿酒菜?程郎君,你可知你每日用的阿堵物,也是你们家做生意,像我们商人一样做生意,赚来的。”
“再论教养,你欺我在先,绑我在后,程郎君的教养,与我这个踹人入水的商女实在是不遑多让。”
程临书被人拉上来,浑身湿淋淋的。
听到这话想说两句,一股风吹过,程临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裴行兰看见发抖的程临书心疼道,“还不快带程郎君下去换衣裳!”
裴行远道,“林娘子,倾慕之心人皆有之,可你因为程郎不倾慕于你就踹人下水,未免有些跋扈了。”
林湘闻此,冷笑一声,道,“跋扈?真要说跋扈,那人也该是程临书罢,勾结土匪买卖人口,此乃大罪。若是程刺史知道了,不知程郎君命安在否?”
裴行远皱眉道,“什么土匪,林娘子莫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不过,只怕你问了,他也不敢跟你说实话罢。”
裴行兰听到这话,便道,“就算是程郎真这么做了,那也定是你纠缠他不休,他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若你每日在家安安分分做自己的事,怎么会让土匪绑架了去?”
在场不少男子点头附和。
“照裴娘子这么说,杀人者杀人,还是被杀的那个人的错了?”林湘背手道。
林湘本不愿再与程临书等人有接触,如今看见,只觉得有股怒气直冲头顶。
裴行兰道,“你怎么敢把程郎君比作杀人者,他即便是杀人,也是在战场上顶顶好的男儿,杀的都是该杀之人。”
在厢房里的程临书打了个喷嚏,伺候的小厮道,“郎君喝姜汤吗?奴给郎君端碗姜汤过来吧。”
“那个一下水就冷得瑟瑟发抖的程郎君吗?”林湘道。
说罢,林湘转身要走,路过卢元晗一行人时,卢元晗盯着她,觉得更像了。
“你!”裴行兰气极,今日的林湘怎么如此伶牙俐齿。
折风送医师回来后,先是看见娘子踹人入水,又看见大声骂那个程郎君,心情颇为愉快,知道娘子要走,忙跟着在她身后出门。
卢元晗低头想了一会儿,也跟着出去了,崔昉则是对这场闹剧置若罔闻,自顾自看绿菊。
刘笑和则是盯着卢元晗,发现他追了出去,心下嫉妒,手里的帕子快被她揪成布条了。
董娘子见裴家人有些不高兴,忙行了一礼道,“我家堂姐有些生气,还请裴娘子莫要见怪。”
程临书是刺史之子,与裴家有亲。今日不道歉,日后若是董家接手林家产业,他们为难林家产业就是为难自家,她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因为林湘飞了。
她还想日日都穿新衣服,戴新首饰呢。
裴行兰冷哼一声,看都没看一眼便走了。裴行远想起董家不过是个县令罢了,也没搭理,转身招呼崔昉,毕竟这个是个世家之子。
董娘子道歉无人理会,有些尴尬,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林湘到了裴家门口后,正欲上马车,却听见卢元晗道,“小郎姓卢名元晗,见过林娘子。”
只好回身点点头道,“卢郎君有事?”
“听闻林娘子家中产业甚多,又以丝织为重,家母过年喜着新衣,是以想问问林娘子可有什么好花色?”
林湘瞅了他一会儿,觉得今日的卢元晗真是奇怪极了,不但刚刚一直盯着她,还为了母亲的新衣巴巴叫住她在裴家门口谈花色?
当下回道,“花色有许多,若是卢郎君不介意,可明日到玲珑坊一观。要是想要什么新花色,也可找玲珑坊管事定制。”
卢元晗还是紧紧盯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听到这话,道,“多谢林娘子。”
“无需谢,卢郎君是林家的客人,这都是林家该做的。”
说罢盈盈一拜便向马车走去,卢元晗目送她远去,眸色疑虑渐多。
马车上,折风先是高兴,后又有些担忧,“娘子,你这样得罪了刺史大人和知事大人两家,咱们林府怎么办呀?”
以前娘子和程郎君一起其实是不敢这么对他的,娘子常说,程郎君父亲毕竟是一州刺史,若是得罪狠了,只怕林家的产业只怕要被封的。
林湘笑了笑,道,“无妨。”
若是几句言语之争这些为官者就要封店卖铺的话,那这几个官员也做到头了。
不过最可能的是,找几个赖皮无赖骚扰骚扰罢了。
不必过于担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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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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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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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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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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