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位,即周一世他妈站的地方。
这些人乌泱泱的,好似平时村子中一伙人去赶集一样,走在一起,却没发出一丝声音。定睛一看,无一不面色雪白,眼圈儿乌青。
相师在给人看相时,如何想人阳气亏损?
就是看他面白不白,眼下的三阴三阳可有乌青。乌青越重,将整个眼圈染上的青黑越重,阴气就越重。
为什么会有此根据?
因为鬼属至阴,此相法就是根据鬼来的。
大多数鬼在不显出死相时,都保持一个白面乌眼圈儿的样儿。和路上那群乌泱泱的“人”一样。
再一看,那些人身上穿的,不正是五领三腰么?
人在往生时,会有一套寿衣上身。
一般为上衣五件儿,称为领。
下裤三件,称为腰。
合在一起,叫五领三腰,也就是平时叫的寿衣。
抬头瞅一眼那些人,他们有的目光呆滞,一直向前走,有的却还灵活,伸手抓风中飞的纸钱灰,放进寿衣口袋里。
传统说法中,纸钱燃烧时飞向空中,是死人来领钱了。
现在一看,还真是。
不过,这群死人不是最可怕的。毕竟今天中元节,百鬼夜行,路上没有鬼那可奇怪了。
最可怕在于——他们的前面的东西。
走在他们面前的,也是鬼,和他们一样,路灯光透过他们映在地上,都没有影子。地上只有树枝斑驳。
而最前面的死人,一个个赤身果体的。
不仅如此,死人的大腿上没肉,只有两根带血丝的骨头棒子。
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是被周一世割了肉的鬼,以前拿他没办法,现在中元节,一起找上他来了。不仅如此,还带来一大波好兄弟。
还有那些被周一世惹恼了的鬼,放阴债的鬼,都刚从阴阳路出来,打算去找周一世。
明月吐月光,阴风吹柳巷。
此时到处都阴风阵阵的,把周一世他妈吹的,打了一个寒颤,向我们的地方望了一眼,一见我们还在,才安心。
她看不到死人,只一心一意张望,有没有人过来。
那些死人穿过她,面无表情的地走了。
刚走出没几步,却和另一队死人迎面撞上。
它们,似乎还是老相识。
不为别的,只因为领头的死人,下半身都只有两根骨头棒子。
周一世都说了:“大腿上的肉嫩,小腿和屁股上的肉有嚼劲。”全割了,只剩下两骨头棒子在风中晃。
死人凑在一起,居然开始说话了。
其中一个声音说:“周一世那小子,还真躲到地下去了?我们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他!眼看快到十二点了,十二点一过,鬼门会关的,咱们必须在后子时之前回去。”琇書蛧
“可是,就这么便宜那小子了?割肉如同凌迟,死都死了还多受一回罪,窝囊!”
“对呀对呀!此仇不报,怎么甘心!”
“也不知道那小子躲哪儿去了,按说咱们鬼能闻见人味儿,分辨出他在什么地方,可我们今天从六点开始,鬼门一开,太阳还没落山就开始找,愣没找到。”
“他能躲到什么地方去,总部能躲到昆仑山,王母娘娘的瑶池金阙去吧?”
“对呀对呀!”
“中元节,地府赦罪。他横不能躲到地下去。要真在人世或地府,总归人地两界,早让咱们找到了。”
....................
一群鬼吵吵嚷嚷,跟开大会似的。
“大家静一静,听我一言!”
虚无缥缈的鬼影儿中蓦地伸出一对白手,对着死人们挥了挥:“我有一主意,保管找到周一世那混账小子。”
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浑身乌青抹黑,跟块炭死的。
这炭又跟打了马赛克一样,连个清晰的形状都没有。
唯独一双白手,格外显眼。
死人们一听,都问什么办法。
白手瓮声瓮气的:“找不到周一世,他不还有家人呢嘛?我听说,他还有一母亲和妹妹尚在人间。咱们只要找到他家人,将她们扒皮吃肉,饮了血脉,不怕找不到周一世,毕竟骨肉亲情,血脉相连嘛!”
“有道路有道理!”
我一听,立刻去看十字路口的周婶子。
谁知这一眼,周婶子竟不见了,刚才还在路口,去哪儿了?
幸亏不见了,否则还多一条灾祸。
正想着,江平川不知什么时踢了我一脚,我回头一看,只见江平川正带着周婶子一起蹲在我身后,还用手捂住她的嘴。
周婶子的两块眼皮儿上,涂了一层亮晶晶的东西,像甘油。
我却知道那是牛眼泪,和檐下泥有一样的功效,能见鬼。
周婶子涂了牛眼泪,自然也看见了路上的死人们,听见了它们的话,吓的眼睛里血丝都爆出来了。
此时,死人们在白手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往市里去了。
估计去周一世家了。
它们刚一走,江平川把手从周婶子脸上拿下来了。江眉月还递块湿纸巾给他抹手,我才想起,江平川是有洁癖的。
平时穿的白衬衫总纤尘不染的,手一天洗上八百回。
若非刚才情况紧急,他才不愿出手将周婶子拉回来呢。
而我这个猪脑子,竟然差点害了周婶子。
一想,心里对江平川充满了感激。一来感激他预见,及时将周婶子从公路上拉过来。二来感激他为了帮我,连自己的洁癖也不顾了。
“死商陆!”
江眉月突然用力拧了我一下:“干嘛用那种眼神望着我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喜欢他呢!哎,从小到大都没见你找过女朋友哎!你不会真喜欢男的吧?”
我毫不客气打掉她的手:“跟你有关系吗?”
这话,仿佛是在告诉江眉月我真喜欢男的似的。江眉月对我无可奈何,又跑去掐江平川脖子,把江平川掐的都快翻白眼了:“都怪你都怪你,长的那么好看!呜呜呜!”
“什么几把鬼?”
我一把打掉江眉月的手,做了个“嘘”的动作:“似乎有人来了,脚步声,很轻,离我们不足二百米。周婶子,快出去守着。”
“喔喔,好。”
周婶子刚才被死人们吓的不轻,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一听有人,又想起儿子的命,忙不迭出去,又站到十足路口那一排碟子面前。
不一会,还真有个人走过来了。
周婶子的眼神先是一亮,随后大失所望。
不为别的,来人是个女的。二十出头的年纪,穿一身淡雪青色汉元素服饰,清清浅浅的,很让人喜欢。
不过,让人喜欢也没用。
他不是个大爷,更没穿色彩斑斓的衣服,更不可能姓肖了。
“哎!”
周婶子叹了口气,又蹲下了。
那个清清浅浅的姑娘倒很好奇的样子,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喉间还动了动,似乎还咽了一口口水。
她的样子也天真,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只一个劲的盯着地上的饭菜,还问周婶子:“我能吃一口吗?”
“这.............”
周婶子一听为难了:“不行啊,这是给别人准备的。”
“好吧!”
清清浅浅的姑娘并不放在心上,只说了一句:“那我走了。”
便蹦蹦跳跳,绕开周婶子朝前而行。
她手上拿着根细细的绳子,似乎是腰带一样的东西,末端各自缀一片孔雀羽毛和一颗小铃铛。一甩一甩的发出清脆的声音。
铃音和姑娘一起,渐行渐远。
我一看,顿时急的肝火直往上窜,江平川和江眉月也以手扶额,摇了摇头,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表情。
我他妈也顾不上什么了,赶忙从草丛里窜出去,一把拉起周婶子,指着前面的姑娘:“周婶子,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那姑娘追回来?她能救你儿子的命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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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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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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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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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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