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轻轻一路小跑,直奔病房。
过道上,邵菲菲临窗而立,背对病房,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跟谁通电话。
她的脸上带着笑,侧脸娴静柔美。
师父身体状况这么差,她怎么还能如此安然若素地跟人通话?
顾轻轻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推门,轻手轻脚地进了病房。
雪白的病床上,空竹大师面如金纸,神态安详地睡着。他的手放在被子上,点滴瓶里的液体已经走完,殷红的血正顺着纤细的软管回流。
顾轻轻瞳孔收缩,飞快的取下针,替师父按住伤口。
原本温暖宽厚的大掌,此刻泛着寒意,顾轻轻的心弦抽了抽。
她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将被子掖好,转身出了病房。
病房外,邵菲菲刚好打完电话。
看到顾轻轻从病房里出来,她先是一怔,旋即就关切地迎过来:“小师妹,都联系好了吗?”
“我倒是联系好了,但是你确定你真的能照顾好师父吗?”
顾轻轻看着她,眼神微凉:“你知不知道,师父的液已经输完了。我要是再晚点回来,你是不是想让他输空心针?”
空气进入血管太多,会引起静脉栓塞,是会死人的!
“师父的病情已经很严重,你还想雪上加霜吗?”
邵菲菲眸子里迅速凝结出水雾,愧疚道歉:“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刚才出来接电话的时候,师父他输液袋里的液体明明还有很多的。
顾轻轻冷睨着她:“那是师父自己调快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邵菲菲咬着唇:“是我的错。我跟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我现在就进去陪着师父。”
“不用了,他已经睡着了。”顾轻轻缓了缓语气:“你这两天照顾师父辛苦了,先回去休息,这里我看着就行。”
邵菲菲略微迟疑:“好,那我晚点过来换你。”
顾轻轻没再说话,转身进了病房,表情凝重了几分。
师父生命垂危,师姐却还能跟人闲聊煲电话粥,她之前表现出来的关心和紧张,难道都是装的?
师父前几天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器官衰竭?
……
医院外,绿荫道上。
邵菲菲和一个男人撞了个满怀,男人手里的文件脱手,散落一地。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同时开口,蓦地怔住。
四目相对,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对不起,我忙着看合同,撞上你,真是抱歉。”男人开口,俊美得脸上浮现出歉意。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心不在焉,没来及避开你。”
邵菲菲温柔地蹲身,替他收拾地上的文件页。她一低头,脖子上的玉观音就从V领中露了出来,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男人眸光微闪:“恕我冒昧,小姐这个吊坠观音很精致啊!”
“是吗?”邵菲菲将文件还给他,轻轻抚摸着吊坠,目光柔和:“这是我曾经救过的一个大哥哥送给我的,可惜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脸颊爬上一抹羞赧:“真是不好意思,我怎么跟你说这些。”m.χIùmЬ.CǒM
“没关系,这不是正好说明我们有缘吗?”宋伟爽朗一笑:“我很喜欢这块玉,不知道小姐愿不愿意割爱?十万?二十万?或者,价格你可以随便开。”
邵菲菲握着玉坠,摇摇头:“谢谢你喜欢。不过不管多少钱,我都不会卖的。那个大哥哥说过,这块玉对他很重要,我相信他一定会亲自来找我拿回去的。”
男人脸上闪过失望:“好吧,君子不夺人所爱。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打给我。”
他拿出名片,递给邵菲菲。
邵菲菲退后一步,没有接:“不用了,我一定会等到他亲手还给他的。”
办公室里,宋伟将邵菲菲的表现,一五一十汇报给厉泽衍。
“事情就是这样。她很看重这块玉佩,拒绝得非常干脆坚决。我查过她的履历,不管是学业、医术还是人品,在导师和同学的口中都非常好,而且有几篇医学论文还在学术界引起极大的反响。她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您的身份。”
厉泽衍淡淡地点头:“那你找个时间,亲自去,把玉坠拿回来,看看她想要什么报酬。”
“是。”宋伟应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
医院,病房。
“轻轻、轻轻……”
细弱蚊蝇的低喃声,将顾轻轻从迷糊中惊醒。
“师父,我在。”她趴在床边,紧握着空竹大师的手:“师父,我在,我一直地在的。!”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双眸紧闭,清俊的眉宇间透着化不开的忧愁,皲裂的唇瓣翕合。
“《百草经》背熟了吗,又出去调皮?”
“为师跟你多少次,不懂就要问,不要什么药都往嘴里塞。”
“不错,这次做得不错。切记,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断断续续,皆是过往。
是她的过往,是她和师父的过往。
顾轻轻捂住嘴,硬生生将泪逼回眼眶中。
她用棉签沾了水,轻轻地润湿师父的嘴唇,低声回应:“知道了,师父,我都记住了……”
哪怕是在梦里,她也希望可以多跟他说几句话。
泪,终是不可抑制地滚了下来。
顾轻轻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背上,细语呢喃:“师父,我这么不听话,没有你可怎么办?你会好起来的,一定要好起来。”
病房门外,隔着玻璃,厉泽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床头正对着大门,他能看到那个男人面容,年轻、英俊,即便没有头发,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颜值。
得道高僧?
跟这么年轻的得道高僧亲密成这样,合适吗?
厉泽衍的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弧度。
宋伟拎着礼物过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不由打了个寒颤。
“三……”
他刚要开口,就被男人一个狠厉的眼神瞪了回来,立刻噤了声。
厉泽衍转身,头也不回地往电梯走。
宋伟皱眉,这是不探病了?
他连忙快步跟上,小声道:“三少,那这些东西?”
“扔掉,全部。”
冰冷的声音,不容置喙。
宋伟不解地挠了挠头,什么鬼?
刚才路过医院,听说三少奶奶还在医院照顾,明明是三少自己说要来探病的,还让他多买些补品。
不过前后十几分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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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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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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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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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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