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人他让他们生不如死,死去的人他也没有让他们入土为安。
陆城遇之所以会连夜来找他,质问他到底够了没有?是因为他在得知这几年遭遇‘意外’的长辈其实都是受他报复的同时,还收到一则消息——陆家墓园里,多个坟墓塌陷,有的甚至连棺材都露了出来!
“墓园里那些墓,是你做的。”陆城遇是肯定的语气,没有一丝疑问——那些坟墓的主人,也都是当年主张杀他的长辈!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
厉南衍身体舒适地往后一靠,轻轻一笑,温文尔雅,任谁也看不出来他竟然能做得出这么狠绝的事情。他也承认:“他们不是最信奉组训,最相信教条吗?传说里坟墓无故塌陷可是不详的征兆,要挫骨扬灰才能辟邪,我就是想知道,这种时候他们会怎么做?”
他们当年因为一个荒诞无稽的组训就想要他的命,现在他以牙还牙,让他们也尝尝被随便决定生死的滋味。
本人死了?
没关系。
他们的子女还活着,他们的亲朋好友还活着,就让他们来决定他的命运。
就如当初他的命运被他们决定一样。
厉南衍手指轻敲着椅子扶手,嘴角弯着眼里却没有笑:“人都这样,痛不到自己身上就能言辞凿凿地对别人说教,不让他们自己也体验一次切肤之痛,又怎么能知道被最亲的人捅一刀是有多疼?”
陆城遇静默,静默中眼眸越来越幽黑。
须臾,他沉声说:“人毕竟已经死了。”
中国人对死者最为敬畏,所以才有‘死者为大’这个词,他将死去那么多年的人的坟墓破坏,甚至将棺材也挖出来,实在过分。
厉南衍却冷笑:“他们让我活得不舒服,我为什么要让他们死得安息?”
见陆城遇的嘴唇紧抿着,显然很不满他的做法,他便反过来问他:“换成你呢?换你处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做呢?”
“你会不想报仇?会不想把自己尝过的苦还给那些施加给你苦的人?会因为人已经死了就原谅他饶恕他?你会吗?”
他会吗?
陆城遇的眸光闪了闪,又一次沉默。
但在他的沉默里,厉南衍得到了答案,他的笑容渐渐覆上一层阴戾:“陆城遇,换成你,你也会这么做,我们是一类人,我非良善,你也不是好人。”Χiυmъ.cοΜ
“所以你没资格要求我够了!”
……
南风看到了门内的俞筱,登时愣了愣。
尚未反应过来,如惊弓之鸟的俞筱倏地抬起头,也看到了门外的她!
四目相对,后者原本是坐在地上,登时尖叫一声站起来:“南风!!”
南风走了进去,俞筱左躲右闪,声音里满是惶恐:“你、你怎么……”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怎么会找到这里?!
“这不是应该我问你?俞筱,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南风眉心紧蹙,盯着俞筱眼睛一眨不眨——她上电梯之前,酒店工作人员告诉她,这层楼被一位姓厉的先生包了。
她猜是厉南衍。
所以她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俞筱。
陆城遇说俞筱是被人救走的,难不成……
南风不敢相信:“救你的人是南衍?”
俞筱同样不可置信:“是厉南衍告诉你我在这里??他居然出卖我!!”
这段时间的东躲西藏和生命威胁,养成了她极端多疑的性格,她看到南风出现,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肯定是厉南衍出卖了她——这里是厉南衍的地盘啊,没有厉南衍指示,南风怎么找得她?!
俞筱这一刻恨得要命,他们明明说好了做交易,他居然转头就出卖她!
被南风抓住就等于被陆城遇抓住,她不能被抓,她不要坐牢,她还这么年轻,才不要一辈子绝望地在监狱里度过!
俞筱当下拔腿就往门口冲!
南风身形一动,她是学过身手的,很容易就抓住俞筱,她将她一把丢回墙角:“还想跑!”
逃不了。
俞筱咬紧了牙齿,突然一下跪在南风面前:“我不要坐牢,南风,我不想坐牢,求求你放过我这次,我发誓我不会再做坏事,我出国,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她这个样子,让南风想起了俞瑶。
当时她没有答应俞瑶这个受害者,现在当然也不会答应俞筱这个施暴者。
南风可笑地摇头:“古代人都知道杀人偿命,你杀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母,想让我放过你?做梦!”
俞瑶猛地一下抬起头,充满了戾气:“父母怎么了?他们配当我父母吗?从小到大他们眼里只有俞瑶一个人!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凭什么每次都要我当绿叶去陪衬俞瑶?凭什么每次我看上的东西都要让给俞瑶?这样不公平的父母我才不要!他们该死!”
她语气里有浓浓的怨怼和恨意,南风突然间明白过来:“这就是你杀他们的原因?”
大概是清醒过来南风不可能会放过她,俞筱也就不再求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冷笑着说:“是又怎么样?我还想杀你呢!”
“我最恨抢走我东西的人,南风,要嫁给齐冯虚的人明明是我,就因为你一张照片,他就看不上我!你们所有人都不把我当回事,你们都该死!”
南风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齐冯虚是谁——当年俞纵邢为了得到资金周转俞氏,曾拿她哥哥的线索威胁她嫁给一个银行行长的儿子,那个人就是齐冯虚。(082)
隐约记得,这个齐冯虚原本是俞筱的男朋友……但她一没勾引二没主动,齐冯虚自己移情别恋,也能怪她?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她不提她都忘了,谁知道她就因为这件事恨了她这么多年。南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俞筱从小不受重视,只能扮演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每次父母偏心俞瑶,她心里再不甘心脸上也不能表现出来,长年累月,这些怨怼就化为仇恨深入骨髓,彻底扭曲了她的灵魂,以至于到最后,她残杀了父母和兄弟。
俞筱脸上突然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像是看到另一个和自己一样悲惨的人似的,眼神里满是痛快:“不过你也没比我幸运到哪里去,你还不是被他们陆家三兄弟玩弄于股掌,我啊,每次难过一想到你,我心情就好多了。”
冷不防听到这种话,南风没反应过来:“什么陆家三兄弟?”陆家哪来三兄弟?
“怎么?你还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啊——除了萧晨,厉南衍和陆城遇也是亲兄弟,他们是最亲最亲的双胞胎兄弟。”俞筱故意用缓慢的语速,一字一字地说着这句话,非要她听清楚。
南风愣住。
陆城遇和……厉南衍……
是……亲兄弟?
回过神后,南风的第一反应就是笑,怎么可能?太荒唐了。
但是她脑子里却蓦然回想起厉南衍那张小时候的照片,笑容渐渐消失。
……当初看到照片,她就觉得小时候的厉南衍和陆城遇长得很像……不是错觉吗?
……还有,陆城遇不止一次对她说厉南衍的身份是假的,他的语气非常肯定,甚至还说过‘没有人比他和厉南衍的关系更亲’,彼时她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回想,到处都是疑点。(265)
南风的脑袋突然嗡嗡响,像无数只蜜蜂一起发出声音,她被吵得无法平静。
俞筱看着她渐渐变白的脸色,又嘲讽地说:“你知道为什么厉南衍当初会救你吗?”
“因为他要利用你去对付陆城遇啊,他知道陆城遇一直深爱你,在你面前他只有挨打的份,所以呐,试问有谁比你更合适做他的枪?嗯?”
又一击敲在南风的心上,她的瞳孔剧烈一缩。
“你不信?那你猜猜他下一步计划是什么?”俞筱走到南风面前,她眼睛里仍是扭曲的快感——既然厉南衍不给她活路,那好,大家就一起死!
他不是最在意南风吗?如果南风恨他了呢?
俞筱笑容扩大:“他下一步计划就是——抓你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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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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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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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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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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