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遇在书桌前抬起头,电脑屏幕的亮光映出他的眸光乌黑。
南风好像笑了一下:“爱吗?”
陆城遇沉缓道:“当然。”
“真的?”南风仍是笑着,“是喜欢还是爱?”
陆城遇静了一刹那儿,还是说:“不是都一样?”
南风不肯让步:“不一样,你说,是喜欢还是爱?”
“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
南风的唇慢慢抿上,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亦是没有人注意到她握着手机的手有多紧:“好吧,那就不问这个了,我问别的,你曾爱过别的女孩吗?”
终究还是问出来了……
记得谁说过,人生难得糊涂,有时候装聋作哑比太明白太清醒来得好。
她也想过不去挑破最后这层膜,反正那是一个三四年都没有回来,被夏桑榆定义为‘不归人’的人,她和他才刚刚结束冷战,为一个没有存在的人伤感情没必要。
她说服了自己一整个下午,可她终究不是得过且过的性子。
有些尊严她必须维护,有些东西她必须争取,有些话她必须问个答案。
她才是他的妻子,他的心里却悄悄藏着另一个女人,这算什么?
她自以为自己是拥有了陆太太的身份,才得以光明正大地住进那座只有陆家继承人才能住的公馆,此刻却蓦然发现,有个女人,明明什么身份都没有,却可以在这位陆家继承人心里留下举足轻重的痕迹。
是的,她的人没有在,可是他的心却始终有她的一席之地,这对她又公平吗?
陆城遇半响无话。
在这段冗长的安静中,南风轻轻扯动嘴角:“爱过对吧?”
沉默既是默认,她寡淡地笑一下:“现在还爱吗?”
陆城遇折眉:“南风,不要问。”
OK,不要问,这个问题他不想回答,南风也就放过,转而问:“她现在在哪里?跟你联系过吗?”
陆城遇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这个答案算是意料之中,如果他知道她在哪里,他怎么会一直干等着,早就去把人带回来了,恐怕陆太太这个身份也轮不到她。
像是忽然间没了力气,南风往后倾靠在座椅背上。
背脊沾上靠垫,她才恍惚地感觉到她竟然将后背绷得这么紧。
“你找过她吗?”
“找不到。”
“一直在找,只是找不到,是这个意思吗?”
又是沉默。
又是默认。
南风阖了阖眼皮,隐忍地揉了揉太阳穴,这次夏桑榆没有骗她,说的都是实话,种花等人……四年不曾忘……他此生唯一承认爱的人……都是真的。
无论是若即若离的俞瑶,还是暧昧不清的夏桑榆,都不曾被他亲口承认过,只有这个女孩,在她质问的时候,他没有否认,选择默认,只有这个女孩,只有她!
夏桑榆说,那个女孩是他唯一承认爱的女孩。
对,没错,饶是她,饶是当初求婚的时候,他也只说一声‘喜欢你’。
仅此而已。
好了。
够了。
别想了。
别问了。
停下来。
南风如鲠在喉,比当初发现夏桑榆对陆城遇别有用心还要不舒服。
就好像是胸口压着石头,沉甸甸的,少顷之后,她才吁出口气,开口时声音竟然又哑了:“好,我知道了。”
“别多想。”他的声音轻了下来,有些哄她的意思,可是他显然也有心事,只说了这三个字就没有后话。
南风忍不住哧笑:“我没有多想,是陆少你的桃花太多,我走到哪儿都能遇到你的红颜知己……Stop!算了,不说了。”理智在最后关头拉住她,南风收住情绪道,“我挂了,今天的确很累。”
陆城遇那边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嗯。”
南风顿了顿,还是说:“城遇,最近不要给我打电话。”
眉心徒然一蹙,陆城遇凝声:“南风。”
“这两天我很忙,后天还要跟工程队去内河采冰,那里信号不好,所以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她知道他以为她是赌气避着他,这句话算是解释。
不过她现在心情很乱,也的确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那边停滞片刻,才低声道:“好,等你回来,我们再聊。”
南风应了声就收了线,手往下一垂,手机也从掌心滑落掉在地毯上。
放任思绪胡乱翻滚了一会儿,跟着她就将其打包埋进心里深处。
就如她刚才所说,等从内河回来再说。
等从内河回来,在跟陆城遇好好谈谈也来得及。
来得及的。
……
陆城遇静坐在书房内很久,深幽的眸子微冷,盯着虚空的一点。
兀自在脑子里过滤了一遍那通电话,南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那个人,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她面前刻意提起了。
几乎不用做任何思考,他就想到了一个人。
手机播出一个号码,屏幕上显示已接通,陆城遇才拿起,搁到耳边:“是你告诉她?”
没有任何开场白,声音沉且硬,不复平时半点温雅。
夏桑榆哂笑,没有否认:“她去问你了?我还以为她真的无所谓。”
陆城遇唇边抿出一抹坚冷:“你该知道,挑战我的底线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夏桑榆何尝不知道。
她敢告诉南风那些事情,就已经做好被他问责的准备。
她不在乎被他惩罚,她就是容忍不了南风春风得意!
“冰岛项目结束后,你去美国。”男人命令已下。
夏桑榆眼眶泛起红润:“你又要赶我走?三年前你把我赶出榕城,现在你要把我赶出中国?”m.χIùmЬ.CǒM
陆城遇眼角眉梢都是寒气,话语里的温度更是直达零下:“之前你在南风面前说那些挑拨离间的话,我已经没有跟你计较,这次,我留你不得。”
说完,他将通话按断,手机直接扣到桌面上。
始终亮着的屏幕,传出接通视频的响声,不瞬屏幕上又出现三个框,还是上次那三个人。
这次是黑屏的男人先开口:“盛于琛回榕城了。”
“之前只知道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另一伙人在找俞温,本来还以为对方和我们的目的一样,没想到竟然是盛于琛的人。”混血男人啧啧摇头,“他跟我们可不同路,突然从北城回来,估计也是得知俞温回国的消息,可不能被他抢先找到人。”
迈克尔笑得像个和善的老人,慢悠悠道:“回榕城了也好,否则他寸步不离跟在南小姐身边,我们想下手都没办法。”
“可不是,所以我们抓住机会尽快动手了。James,借用一下你老婆,你应该不介意吧?”混血男人笑着道,“反正你当初娶她就是为了更好的掌控俞温的下落,现在终于有机会派上用场了。”
陆城遇听着,眼里浮动起暗涌。
……
内河位于北城的远郊,贯穿北城和周边两个城市,人迹罕见,周边几乎没有居民,只有连绵几座没有开发过的野山。可能是地质原因,内河的河水比其他河流要冰,每年也都是北城最快结冰的河,因此这里是最合适采冰的地方。
按照原本的计划,采冰要在第二期工程结束后再进行,但在南风请假回榕城那三天里,伊生和政/府达成共识,提前了计划。
南风没有多在意,对她来说,越快完成工程越好。
这次去内河采冰,南风和夏桑榆这两个负责人都要亲自带队,一共去三天三夜。
翌日的早会上,夏桑榆就正式宣布了这件事,让大家做好准备,明天就出发。
散会后,南风带着小倩和叶秘书回了办公室。
一进门,叶秘书就急声道:“南经理,您不能去内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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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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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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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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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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