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被她堵得说不出话,默不作声气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从床上坐起来。
他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费尽心思,拼了毁坏自己声誉的风险把他从宫里带出来,应该不是为了折辱他这么简单。
陈兴想了许多种可能,却没想到,元安深深看他一眼,竟然在他面缓缓跪下了。
这位尊贵无比的长公主正垂首跪在他眼前,声音诚恳:“想请陈大人……救救大褚。”
陈兴被惊住了,有那么一瞬,他甚至想问元安是不是疯了。
难道薄君卿封王,不是她极力主张的吗?现在却要他来救救大褚,她演得哪一出戏?
元安却跪在地上,低头道:“给薄君卿封王,是不得已,他手中握着大褚与南疆接壤边境的兵权,只要皇兄反驳他的要求,他就会立刻撤兵,将大褚的边境线暴露在南疆的铁骑下,大褚刚从战事中恢复,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给薄君卿封王,是我和皇兄商量的,要暂时稳住薄君卿,才能给大褚百姓机会休养生息。”
陈兴愣住,他千算万算,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难怪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早在救他离开皇宫之前,她就已经决定将这些虚名抛之脑后了。
可这计划在陈兴眼中,还是太过大胆:“你……你这是引狼入室。”
元安抬头,眼神坚定道:“是,确实是引狼入室,但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我们若是不从,薄君卿完全可以马上与大褚开战,陈大人觉得,大褚的胜算有几分?”
陈兴脸色一白:“两分。”Χiυmъ.cοΜ
元安没说话,静静看着陈兴,在她平静的目光中,陈兴叹了一口气,终于妥协:“没有胜算。”
元安道:“就算胜,也是惨胜,可大褚的敌人,却不止薄君卿一个。”
元安将问题摆在了陈兴面前,是暂时顺服薄君卿,博取短暂的喘息之机,还是跟他鱼死网破,让旁人渔翁得利。
陈兴答不上来,他只觉得,不管走哪条路,大褚都完蛋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肯服药,他为大褚鞠躬尽瘁了一辈子,见识过它最繁盛时,如今忽然衰败了,他无法接受。
曾经四海来朝的大褚,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也许,从前太子御驾亲征,死于战场的那天开始,大褚的败局,就已经注定了。
陈兴叹息一声:“你想怎么办?”
元安抬头,眼中锋芒更胜:“我想效仿越王,尝胆履冰,枕戈待旦。”
陈兴:“……”
陈兴沉默了许久:“天真!”
元安却道:“大褚终究还是我们的大褚,薄君卿只是一个圩国人,想用手中的兵权压着大褚弯腰,是不可能的,大褚只需要一些时间,长则三五年,短则一两年,皇兄一定会将大褚重新发展起来,只要在这期间稳住薄君卿……”
陈兴终于明白这位长公主在做什么:“所以你答应了薄君卿的婚约,先皇刚去,大褚还在国丧中,你想用这三年国丧拖延时间?”
“是。”元安低头:“薄君卿想要完全掌控大褚,也需要两到三年时间,他若是能平安登基,不会对大褚动兵。”
这两三年时光,是薄君卿的机会,也是大褚的机会。
双方博弈,只看谁的本事更强了。
陈兴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元安的做法,她这样做,完全就是把自己放到火上炙烤,万一呢?万一大褚不敌,她就真的要变成整个大褚的罪人了!
陈兴忍不住问道:“你有想过自己吗?万一走到最后,没有人相信你是为了大褚,怎么办?万一你在你的计划中迷失了自我,真的与薄君卿狼狈为奸怎么办?”
元安却笑了:“人们常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有一日元安也做错了,那就跟天底下千万个做错的人一样,受罚就是了。”
没有人相信她,她解释不清楚时,就索性当一个罪人。
若她真的成了一个罪人,那就把她当成罪人,杀了便是。
陈兴脸色白了白,他终于体会到元安的决心,想想他之前的选择,陈兴忽然觉得愧疚,在元安面前,他像个懦夫。
陈兴脸色不自然道:“长公主,你还是起来说话吧。”
看陈兴这个样子,元安就知道他被自己说服,元安起身,低声道:“您是三朝元老,又是朝中儒生的老师和长辈,朝臣们多数都愿意听您说话,陈大人,我知道您为官清廉,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大褚,我不求您多做什么,只求您做一把剑,永远悬在元安头顶上,锋芒朝着元安,让元安不要忘记自己今天说过的话。”
“还有,将我们的计划透露给可靠的人,皇兄需要人才,有人辅佐皇兄,皇兄才能与薄君卿抗衡。”
陈兴听后闭眼,沉默了许久,最终长舒一口气,道:“这是身为臣子,本来就应该做的事情。”
他终于妥协,道:“我答应你。”
元安某种露出一丝喜色,一丝释然:“多谢陈大人!”
陈兴却不觉得有什么好谢的,想到自己之前对元安的那些误解,他甚至觉得愧疚!
陈兴在公主府住了三天,三天后,他的身体恢复,元安就放他离开了公主府。
只是临走前,叫裘天凉来给他易容,伪装出在公主府遭受折磨的样子,然后正午人最多的时候,打开公主府的正门,让他用两条腿从正门走出去。
于是,那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陈兴被掳进公主府百般虐待,带着一身伤,从公主府出来了。
出门走了没多远,就晕倒在了路边,还是陈府的家丁驾车去接,在路边发现了昏迷的陈大人,把人带了回去。
从那天后,陈兴就没再上过朝,半个月后,他给皇帝递了折子,说是年事已高,准备告老还乡。
这是表面的说辞,其实大家都知道,是他不堪公主折辱,不愿意再为大褚朝廷做事了!
出了这么丢脸的事,皇帝脸上终于挂不住了,随便找了个理由禁足了长公主,不允许别人去府中探视。
又过了半个月,他终于还是批了陈兴告老还乡的折子,薄君卿封薄王一事,就在公主禁足,陈兴离京中结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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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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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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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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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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