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觉睡得并不安慰,连着做了好几个噩梦,梦到小承从高高的悬崖上跌下,被山崖下围着的野狼分食;又梦到哥哥坐在大褚的龙椅上,毒性发作,身体抽搐后失去了气息。
又梦到洞房花烛夜,掀开她盖头的人是薄君卿,他一改往常的温和,一双黑眸中写满阴郁和偏执。
薄君卿凑过来的时候,元安就被吓醒了,她后背出了一层汗,躺在被子里,一点儿力气也没有。
外面传来陌生女人的吵嚷声:“小小一个宫婢,有什么资格让本嫔在外头等着?本嫔今天一定要进去,看你们谁敢拦着!”
这声音尖锐,吵得元安头疼,她揉了揉眉心,从床上坐起来,声音沙哑地冲外面问道:“何人在外面喧哗?”
外头的小宫女战战兢兢道:“是柳嫔。”
“柳嫔?”元安只迷糊了一瞬,便清醒了。
这里是圩国皇宫,薄君卿是圩国皇帝,他有一两个妃子留在这里,很正常。
元安蹙眉坐起身来,也懒得去束头发,随便披了个披风,就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了。
这里只是无名偏殿的一座小院,院内装饰简单,一开门,就能看到院里的人。
站在天井中间的粉衣女子,约莫就是那位柳嫔了,她梳着飞云鬓,抹着红胭脂,看上去恰紫嫣红的,人长得还行,就是衣品不怎么样,粉得俗气。
元安看了一眼,就觉得眼睛疼,目光挪开,故意又问了一遍旁边的小宫婢:“这人谁?”
柳嫔自然也见了元安,元安刚起床,穿着白色的亵衣,身上披着昨天的银鼠毛披风,乌黑的长发绸缎一般散落在肩侧,看上去格外懒散,不拘一格。
柳嫔是小门小户出身,原本只是薄君卿的一个通房,被纳进王府,总共也没见过薄君卿几面,薄君卿成了皇帝,她自然而然就被带到了皇宫。
薄君卿的后宫里没别人,柳嫔一个人被留在这里,也见不着皇帝,心里本来就惶恐,忽然冒出个女人来,还住进了后宫,这让她怎么能不多想?
柳嫔今日是打定主意来看看这新入宫的到底是何方神圣,想在这头一天给她立立规矩。
结果没想到对方这么配合,不仅穿着放荡,见了她不行礼,还问她是谁。
柳嫔一挑眉,露出些许趾高气昂的矜贵来,语气不善道:“你居然还敢问本嫔是谁?见了本嫔,还不快点过来行礼!”
元安莫名其妙:“我不问你是谁,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柳嫔被她噎了一下,脸色难看:“本嫔是这皇宫的女主子!”
皇宫里只有她一位嫔妃,说自己是主子,也不算撒谎,只是旁边的嬷嬷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她们跟在这位柳嫔身后教她规矩很久了,没想到对方学了一通,学了个寂寞。
元安却是大褚皇宫里正统教养出来的长公主,她将来的公主府上,是不可能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通房丫头的,她的驸马只能有她一个人。
更何况,不是正室就是妾,就算是皇帝的妾也是妾,再尊贵,主子面前也是一个奴才,居然自称自己是皇宫的女主子。
元安不咸不淡道:“哦,你是皇后?”
这大帽子压下来,柳嫔脸色瞬间青了,连带着她身边的人也诚惶诚恐起来,为了防止柳嫔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旁边的嬷嬷上前一步:“这位是柳嫔,听闻小姐入了后宫,特意过来瞧瞧您。”
“哦。”元安冷淡道:“现在瞧见了,可以走了?”
“你!”柳嫔又被噎了一溜够,脸色更难看:“你懂不懂规矩?本嫔过来看你,你就连衣服都不穿,头发也不梳,还敢撵本嫔走?”
元安冷漠道:“你别乱说话,衣服我穿了。”
她拢了拢自己的银鼠皮披风,将里面的亵衣挡住。
柳嫔睁大了眼睛,她刚才说那些话,重点是这个吗?这个女人怎么好像根本听不懂人话?
她怎么能这么不把她放在心上?
元安确实没把眼前这人放在心上,区区一个嫔,放在大褚皇宫都不够她正眼瞧的,更何况这里是圩国,这人是薄君卿的后妃。
薄君卿请她来宫里住着,都得好言相劝,恭恭敬敬的。
轮得到一个嫔来对她指手画脚?
元安没生气,也懒得跟她计较,两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多说一句话,就算她掉了身份。
元安昨夜没睡好,又认床,今晨被吵醒后,起床气格外重。
她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对身侧的小宫婢道:“去请你们主子过来,别让什么狗都在我门前乱吠。”
说完,元安也不理会柳嫔那铁青的脸色,转身就进屋了。
只听到门外的柳嫔还在吠:“她居然就这么进去了?她的规矩是谁教的?这样没规矩的,也能放进宫?”
旁边的嬷嬷一脸无奈,屋里这位主子是昨夜住进来的,没说是什么人,却派了一大屋子丫头过来,连带着这边的侍卫巡夜都频繁起来。
宫里人手调动,总有些风言风语,柳嫔就是听了这些风言风语才过来的。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屋里这位主子虽然身份不明,可地位却是十分尊崇的,不然怎么会劳烦陛下那么费心。
柳嫔看不懂就算了,还妄想给对方立规矩。
嬷嬷只能耐心劝着,这边柳嫔的火气还没消,门口居然就有人通报,陛下来了。m.χIùmЬ.CǒM
这回,柳嫔真的惊了。
她已经大半年没见陛下了,这点小事,也能惊动陛下?
薄君卿带着人进了院,柳嫔跪在墙根儿,没有天子命令不能抬头,拼命往薄君卿那边瞧,也只能看到薄君卿的玄黑靴子,和绣着龙纹的一片衣角。
薄君卿看也没看她,就走了过去。
到了元安的房门口,被宫婢拦住了。
宫婢自己也很忐忑,但还是按照元安的吩咐,将她的话一字不落地转告了:“陛下,小姐说她累了,不想见客,请您处理完这里的麻烦就回去吧。”
薄君卿听得莞尔一笑,他根本没有把柳嫔放在眼里,只当是元安被人扰了清梦,在这儿跟他撒娇生气呢。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就格外好,连元安将他拦在外面都不管了,瞥了一眼旁边跪着的人,淡淡道:“送她们回去。”
柳嫔就这么被送走了,元安不开门,薄君卿只能站在外面说了两句话,嘱咐元安好好休息,然后也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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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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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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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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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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