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不答反问:“还记得上回你来时我和你说过的话吗?”
上回?我努力回想,依稀记得他说过我一共有三次机会见到他,上一回不是第一次,是说在那之前我用血解除了封印,而我选择离开二十一世纪来到了这个时代,那么算来这便是第三次了,也是最后一次,他可以为我完成一个心愿。
“看来你已经记起来了,那你做好决定了吗?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离开去哪?回去原来的时代吗?那个时代还需要我吗?张月……这个名字在长久不被念想时变得陌生了,而许兰却逐渐替代,不,不是替代,我就是许兰了。
两个名字的人早已交换了人生,她就变成了张月,而我成了许兰。
这个声音能够感应我的想法,在我沉念时突然道:“难道你不想脱离现在这个环境吗?哪怕原来的时代已被人替代,但那也是你曾熟悉和生活过的模式,而现在的这个模式你觉得你可以熬得过去吗?”
我沉默了下来,熬得过去我还会出现在这里吗?哪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但也能猜到必定是处于弥留之际的原因。
很多人常常会说如果有选择会如何如何,但那都是后话不可能被实现,因为这个世上没有“如果”。然而,这个“幸运”却降临在我身上,我可以有选择,可以选择逃出这个困境,诚如他所言哪怕原来的时代我的身份已经被替代,但至少那是我熟悉而生活过的,至少比现在权利唯上的时代要容易来得生存。
可是……选择了后,这里的人要怎么办?留恋太多啊。
那个声音又叹气了,还听出有一缕沉重的难过,“你依旧还是要选择留下,是吗?”
我没法离开。
“这是最后一次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也不再劝你了,像上次一样,你可以向我提出一个愿望。”他说到此顿了一顿,又加了一句:“你慎重地想一想,不要轻易错过这次机会。”
上次我提出的愿望是让我纵观历史,预知未来,可却没有起到一点作用。就像有一道网始终牢牢罩在上方,无论我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出去,只能看着自己和身边关心的人一步步走近历史。这次我该提出什么要求?获知今后四年发生的所有事情经过?不,这行不通,哪怕我当真预知了这一切并竭力去改变,但那个结果不会变——建文帝在位四年后朱棣取而代之,成为历史上那个赫赫有名的永乐大帝。
这时那声音轻声提醒:“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吗?这次你可能伤得很严重,我都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进来的。”
我抓住了他的语病:“你进来?不是应该我进到你所在的空间吗?”
对方似乎发觉自己失言了,顿时默了声。
不想去纠结这个,他说我可能伤得很严重,脑中隐约能够浮现出来几个画面,但具体的抓不住。而他的提议很实际,我是该为自己考虑一下了,当下并没有死是肯定的,但是四年后的那场大火却会将我与我所爱的人全都湮灭。
“我有决定了。”
当我说完决定后,那个声音沉滞了片刻后问:“你确定?”我轻应了声,他似叹息又似感慨地道:“好吧,我会尽力帮你达成,以后你也要多保重。”
听着语声渐小似要离开的意思,我心头一紧脱口而喊:“等一下。”
再出来语声中好像多了一丝无力:“怎么了?你还有什么要求吗?”我没有要求,只是想追问:“你究竟是谁?”他似有怔忡,顿了半刻后才道:“你又何必一直穷追不舍呢?”
“我不想穷追不舍,只想确定一件事,你说的封印是否就是——星月菩提?”
“你怎么……”话声嘎然而止,如果我能看见这个人,他一定是面露惊愕。看来我是真的猜中了,因为感觉原来时代的记忆回来就是打从我再度拥有星月菩提起,而串珠上的血是我的,正印了那句以血解除封印,所以,“你其实是星月菩提里的魂,对吗?”
“嗯,你可以就叫我星月。”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声音像是……松了一口气?紧随着他的话又打断了我的思绪:“现在你明白为何我要竭尽所能地帮你完成心愿了吧,因为你以血融入我,成为了我的主人,从此我对你效忠。”
原来如此,与我猜测的出入不大。只是我有一点疑惑:“不是应该我戴上了星月菩提才有可能见到你吗?”我的那串星月也不知被云姑给收在哪了,已经有好一阵都没戴过了。
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再回答,不由轻询:“你还在吗?”又等了片刻仍不见回音,看来是已经离开了,空间里也确实感应不到他的存在,只能叹息,看来是没法再获知到其它讯息了。
没了人交流一下就安静下来,脑中混混沌沌的,竭力想去回思之前的事,但始终抓不到影,反而想得脑袋也疼了,便又昏昏沉沉的。
失去意识的最后,脑中只剩了一个执念,它的名字叫——阿平。
恐怕阿平会是我一生的执念了,我无论如何都舍不开,所以不管摆在面前是什么样的选择,只会选与他相关的,哪怕放弃最后一次可能回到原来时代的机会。
这或许就是我的命运。
我又入梦了,梦见的人却不是阿平,而是朱元璋,他斜靠在龙塌上微眯着眼,垂老的脸上满布了皱纹,看人的眼神也不如昔日那般锐利,好似其中的眸光随时都会黯淡下去。看着这位老态龙钟的皇帝,忽然心中莫名生出一种悲怜感。
“你来了啊。”他苍老的声音打破了沉寂。xiumb.com
我轻应了声,想要喊声皇祖父,但语音卡在喉咙间。他也不在意我的称唤,只摆了摆手说:“算了,就不要那些虚礼了。你过来坐吧。”
我来到他的塌前,也没见有椅子,直接坐在了空出来的龙塌上。
他反而笑了:“真是像她啊,当初她也是这般没有顾忌地坐在朕的身边。只不过你的性子比她还要倔,也就难为了平儿了。”
听着这话我不太乐意,反正是在梦里也没那许多顾忌,直言而道:“再难为也是他找的。”
朱元璋立即赞同:“确实,怪不得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其实是你刺激了平儿为帝的决心,也助长了他快速成长。原本平儿像他父亲,心性温和纯善,没有身为帝王该有的霸气和城府,朕目睹他这大半年的改变很是欣慰,足以证明朕并没有看走眼。”
“不管他想不想当这个皇帝,你已经为他决定了,他还有得选择吗?”对于已成的事实再去定义如何如何,我觉得是多余的。
朱元璋:“身在帝王家便要有这个觉悟和使命,这是他需要背负的责任。”
“可是你有那许多英明神武的儿子啊,为什么不传位给他们中的一个呢?”
“因为是朕亲下的谕诏,传位需传嫡,朕要朕的子孙后代杜绝兄弟阋墙的现象,也要他们世世代代能够享受荣华富贵。平儿是标儿唯一仅剩的儿子,是朕的嫡长孙,自当要将皇位传给他。至于朕的儿子们,各都有自己的封地,它日敌国来犯都会成为平儿最强有力的御敌助手,护卫我大明江山永保太平。”
当真是愚不可及!很多事在现实中我有口难言,但在梦中却是不吐不快了:“最高权利的相争你认为单凭一条传位需传嫡就能制衡?兄弟阋墙与否在于的是人心,人心向善自然兄弟和睦,人心贪婪便欲望越大,哪怕刀架在脖子上都会反!”
“放肆!”朱元璋听我所言大怒而喝。
反正我放肆也就这一回在梦里,不管不顾又道:“你以为以此诏书杜绝了你的子孙兄弟阋墙,可是没有兄弟还有叔侄!你觉得你那许多精明世故又各个神勇善战的儿子,会服一个比他们低了一辈的侄子当皇帝?甚至要他们俯首称臣?”
朱元璋眯起了眼,眸光沉寒:“你指谁?”
“谁都有可能!他们都曾跟你怒马战场,出生入死,论军功有军功,论权谋有权谋,论势力有势力,你把阿平推上位有没想过要如何自处?”
“不对,你是知道了什么?”
一个人疑心病重的首要条件便是直觉敏锐,他已然从我话中体察到了什么。我也不怕他如何,无所顾忌地道出事实:“在你之后阿平登帝位,建立国号建文,然,不过四年,改朝换代,有人取而代之,而取代他的人正是他的叔父。朱元璋,你可知你的一意孤行是在害了阿平吗?你以为的那个太平盛世根本不存在,四年内战起于此,没于靖难之役,皇城覆灭,一场大火将一切燃烧殆尽。”
“你胡说!”
我讽凉而笑,我也希望自己是在胡说,希望自己曾经看过的不是历史,也或者史书记载有误,根本就没有什么建文帝,没有永乐大帝,只有我银杏村里的傻子丈夫阿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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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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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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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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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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