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愕之极,煮粥熬汤?怎么可能?说他不肯离开屋子守在身边我相信,可阿平进过灶房却从未掌过厨啊,他会煮粥和熬汤吗?
江太医见我一脸狐疑苦笑着道:“别说你不信,就连我老头子亲眼看见了都不信。”
所以,之前昏沉时几次喝到的米粥和鸡汤都是阿平他自己熬的?味道很不错啊。就在这时,我们谈论的人迈进门来,引得我目光不禁溜走。
阿平换了一身青色袍子,刚才没发觉,这会儿看起来整个人清减不少,衣服都快撑不起来了。他明显是去收整了下自己,进门后视线先落于我脸上,然后大步走过来询问:“诊断得如何了?”江太医在他进门前脸就故意板起来了,“脉象虽有些凌乱不过属正常,老夫就跟你说了只要能自己吞咽就是快要醒了,你还不信。”
“那可还有余毒?”
“余毒自是不可能立刻清除了,需要时间调理。现在人醒过来了就不需要再一直用流食来吊营养了,鸡汤的话还是大补的,可以继续熬着喝,再配备其它的食物补充体力吧。至多到明日身体就不会乏力了,三日后应该是能下床了。”
江太医背着医药箱走了出去,屋内只剩下我们两人时他坐下在床沿道:“刚才我已经去吩咐过小七准备膳食了,一会就端过来。”
虽然听了江太医的一番话心头感触颇深,但是不想再去揭起那伤疤,只微微点了头询问:“我想喝鸡汤,还有吗?”他挑起眉来,“觉得好喝?我立刻去给你盛一碗来。”
看他步履匆匆而行,酸涩感由心而生。他本天之骄子,而今却为了我洗手做羹汤,尝尽诸般流离之痛又还要强忍着。等他再回来时手上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鸡汤,来到床前时先放下碗,将我从床内扶起了垫高然后才去吹着还微烫的鸡汤,一整套动作十分的娴熟了。
我瞥见碗内除了鸡汤外还有几块鸡肉,不由想起之前有一次“杀鸡”事件,两个人还吵起来了。喝了一口后询问:“这鸡是从哪来的?”
“去外头跟农户买的。”
“谁杀的?”
他顿了顿,“我。”
两相沉默,等到一碗鸡汤见底了他问我:“要吃鸡肉吗?可能肉有些老了。”
我点了下头,江太医也说了要想尽快恢复体力就得多吃,之前昏沉着时连吞咽这个动作都好艰难,现在醒了有的吃哪还能挑挑捡捡。不过阿平还是细心的把鸡皮替我除了,又把肉撕成一小块一小块喂到我嘴里,肉感确实可能因为熬汤的原因有些老了,不过鲜味仍有余。
门上传来轻敲声,我抬起头,门没关,燕七托了一个盘子站在门处,目光看过来时掩藏了激动,“公子,膳食拿过来了。”阿平起身过去端了托盘,只淡淡吩咐:“再去街上买两只土鸡回来。”但燕七看了我一眼后建议:“一直喝鸡汤会腻吧,不如我去买只鸽子回来熬汤,也很大补的。”
阿平踌躇了下,点头:“速去。”
他端着回来的托盘里就是清粥小菜,不过我可能太久没有吃过东西了,看什么都觉得饿,看什么都想吃。一个人,刚喝完一碗鸡汤外加吃掉几块鸡肉后,又喝下一碗白粥,并把配菜都解决了,一下子就解了我多日想吃却难吃到的馋,但也吃撑了。
挺了个圆滚滚的肚子在那我故意自嘲调侃:“阿平,你看这像不像是四五个月大的肚子啊?”没想他却一本正经地道:“咱们暂时还是不要再生了,你若想要过个几年好不好?”
我哭笑不得:“谁说还要给你生娃来着?”光是一个元儿都快要了我的老命了,再生一个我还能完好不?他勾了勾唇角,将碗盘全都放进了托盘里,然后便掀起被子和衣躺进了我身边,又将我揽抱进怀中。
我的头就枕在他胸口处,听着里头的震动片刻还是由我打破了沉寂:“查出是谁下毒了吗?”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不管是否已经发生我最担忧的事情。
阿平的身体明显一僵,我没有去催促,静等着他给我答案。
“查出来了,是城守周吏。”
我不由愕然,怎么会是城守?“是因为我喝了那杯茶?”果然见阿平点了点头,可是……“不是在场的每一位将领都有喝那茶吗?为何就只有我有事?”
“他那茶壶里头有蹊跷,与两心壶同理,在给你倒的时候将有毒的茶倒出来了。”
我唏嘘不已,“那他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我和他又无冤无仇的。”
阿平顿了顿,“在我们来尧关之前,已经有北元禁卫闯入过了,他们抓走了城守的家人,使他成为他们的一颗棋子。必要时候行离间之事,意图挑起我们朝廷援军与燕军不和,而他北元则坐收渔翁之利。”
这个情形非我所预料,更没想到中毒事件会牵扯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谋略。只需稍一回想就大约明白过来,定是我之前走出人前替阿平怒斥庆安一事才引来这杀身之祸。
如此说来,岂不是我们军中也有北元的奸细?而且此人还就在一众将领之中,否则不可能会将这矛头指向我的。难道……“那庆安是奸细?”
阿平眸光沉了沉,“此人本就一半蒙古血统一半汉人血统,平日里多在军中以口舌挑拨,但因多次建立军功深得朱能将军之信任。这次我军前来应援,他早已在军中散布谣言称皇祖父不放心王叔才故而派我前来做督军,是故燕军众将领对我等都极排斥。他本想又一次借着有意与小七闹事将矛盾激化,却没料被你出面怒斥给阻断了,这便将心思动到你头上了。”
我沉定了下思绪,刚才阿平虽有解释我听其中细节,但却没有正面回应庆安是否就是奸细。所以其实阿平是把他排斥在奸细之外了,因为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假如庆安当真是北元派在朱棣身边的奸细,那么必当行事小心又低调,可从听来的相关讯息来看,此人不但不低调,反而极其高调,在军中也得罪了不少人,包括朱高煦对他都不喜,唯独朱能总是袒护他不将那些劣迹汇报给朱棣听。
这样的人,首先就当不了一名合格的奸细。
还有,从表面上来看当时局面算是被我给扭转的,庆安怀恨于我也在情理之中,可仔细想来就觉得有些不对。除去锦衣卫一众人,加上燕七与绿荷外,在众将领眼中我就是阿平身边的一员亲卫,当时会愤慨上前维护自家主子乃在常理,庆安即便要恨也最先恨的是燕七,而不该让城守来杀我。m.χIùmЬ.CǒM
杀我之人必然知道我对阿平的意义,知道我若死将会引起多大波澜,甚至会造成阿平与燕王朱棣反目。有这份细腻而尖锐心思的人,才是北元真正安插在我军之中的奸细。
忽而背脊发凉,骤然间明白为何当我询问这件事时阿平身体僵了的原因。
能够知道我是谁,我于阿平意义的人,除了是——身边的人还能有谁?难怪江太医说看见阿平神智都有些不清了,不单单是他有多伤心难过,更多的是他对谁都不相信了。
直到江太医赶到他才松了那根神经,想必这段时日的饮食都是由江太医验过没有毒才会喂给我,他衣不解带、寸步不离地照料我是怕有心之人再一次拿我当这权利战争的牺牲品。
而这些东西,他还不能与谁说,连朱棣都不能说。
我没有去问他心中怀疑谁,因为知道我身份的人真的很有限,他们都是他最亲近之人,也是我最亲近的身边人。不敢去想其中有一个人,居然,要置我于死地。
转移了心神往别处而询:“现下那庆安与城守呢?”
“死了。”阿平的眉宇间尽是阴霾,吐出这两字时眸色没有半点波动,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我却不免轻颤了下,脑中闪过那两张脸,若说庆安本身罪大恶极也是死有余辜,但是那城守,虽然他对我下了毒,但想来一家大小都在敌军的手上,也是身不由己。
难怪这个城守府里除了城守外,其余人都不见,起初还以为这可能是他的别院,原来不但不是,其中还另有隐情。也不知他的家人是死是活,恐怕落在北元军手中也是凶多吉少吧。
见阿平沉默便推了推他,“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刚醒来就不要去想这些事了。有我来处理就行。”
“那现在我动又不能动,你让我做什么呀?难道又让我睡觉?”
阿平立刻摇头,“不,你别睡。还是我陪你聊天吧,这些时日北元余孽已经被我军驱赶的差不多了,而今咱们的将领与燕军已然上下一心,不再有罅隙在内。还是你说得对,要想在这军中立足,必须得有军功,这次李景隆带兵冲杀在阵前,很是带动了全军气氛,将那北元余孽杀得不少人都卸兵投降了。”
“是吗?那胜仗在望啊?”
“已经胜了,木叔领了锦衣卫夜闯北元军营,将其元帅首级给割回来了。而今敌军群龙无首变成了一盘散沙,被我军打的节节败退。王叔领兵追杀至边关防线十里外,方才返回。”
……这是都要打到人家老巢去了啊,该是他们北元军尝苦头的时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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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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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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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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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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