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如我所愿的那个孩子被收入了阿平的麾下,亲卫是不可能当了,暂时只能作为一名随从。朱棣并没在这件事上否定,当作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回到住处后我将男孩丢给了燕七,便拉了阿平进房中,关上门后才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在气我吗?”阿平摇头否认:“没有。”
可他一言一行乃至一个眼神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别人瞧不出来我还能看不明啊,在营中时就发现他眼中闪过恼怒了。跟他说话我也不用费心思,直截了当而道:“你气没气我还能看不出来?是不是在军营里看到我很气?其实我也不是想给你找麻烦来着,上午听你受冷落便想跟着去营中暗中看一眼,哪料被一小将给揪了进去。”
“可是你知道当我在高台上看清那被撞倒在最下面的人是你时,是什么心情吗?”
我静默了一瞬,“为我担心了吧。”
阿平用力瞪了我一眼,“岂止是担心?我当时心情可以用心惊胆颤来形容,万一那些士兵不慎踩踏于你身上怎么办?你既然来找我,为何不直接上高台,如此又怎会发生后来之事?”我之顾虑相信他都明白,可这不代表他在当时会不惊怕担忧,所以我没有去辩解,只道明了另一件事:“所以你有意迁怒于朱高煦。”
用的是陈述语气而不是疑问,事后冷静下来我就想明白其中原委。
“是又如何?”阿平没有要遮掩隐瞒的意思,却见眼中怒火重燃,“你现在是为他来质问我吗?看见他被打那十军棍心疼了?”
我忽而意识到不对,首先自己的态度不对,确实有质问之嫌疑,而阿平话中那意思更让我心惊。下意识地否决:“没有的事,你想到哪去了,我只是不希望有人因为我被罚。”
阿平眉毛一扬:“他不顾军纪擅自带你入军营,又管制不严导致你误混营阵之中,燕王对之所罚合情合理,你现在却来为他抱哪门子不平?”
“我没有为他抱不平,只是跟你讲一讲这件事。”再欲辩解,却发现那双盯着我的黑眸里满载了盛怒与沉痛,似乎我再越描越黑。
只见他背转过身,语声清凛:“兰,我不想为别人与你争吵,只知道当你身陷险境时就该有人负责,哪怕那个人是我,也当受该有的惩罚。”说完他就走出了门,只留给我一个清冷的背影。我知道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与他夫妻两年多,争吵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的脾气我不敢说了如指掌却也是能拿捏得准的。
并没有追出去,不是因为不想磨合两人关系,而是,我得好好想想这整件事。
随着天色渐暗我一人站在内屋沉在黑暗里,心中却越来越透明。有些事不去细想不会觉得什么,等冷静下来细细分析后就能看到事情背后的本质。
犹记得发生在不久之前的玉簪一事,当时我思虑再三决定不与阿平挑明,让那些暗地里的心思与算计就此随风散去。可我没有想到不过几月就再遇朱棣,那些沉埋在阴暗里的东西又冒出了头。我觉得,阿平的心里生了魔,对朱棣生了心魔。xǐυmь.℃òm
今天他所有的举动貌似针对朱高煦,实际上是对朱棣存气。我不敢确定他有否知道朱棣就是陆锋这件事,但玉簪一事已经诏告了的事实是他对朱棣起了疑心。所以上午的怨恼与下午的迁怒,都有其因在,若我不以质问的口吻来和他沟通,他或还能忍住,可现下他是已如被点燃的炮竹,谁碰都会被炸伤。
其实说破了他就是吃醋,吃朱棣的醋,也吃朱高煦的醋,吃他们有意无意间对我的关切的醋,我是他的女人就该只有他疼他宠他爱,别人的关切就是对我的觊觎。
我拍了拍额头很觉伤神,一时间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只得先作罢了走出屋去。
可等我一脚踏出门便不由愣住,那方院中石桌前阿平坐在那处,桌上摆了一只汤锅和几碗菜,其余的人即使都也坐在石桌前,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在动筷。
这是在等我吗?纳闷地走过去扫过众人一眼,燕七最直接,用哀怨的眼神瞪着我。视线落在阿平的脸上,轻声询问:“你们为什么都不吃?”
阿平面无表情也不作声,目光定在桌面。绿荷最是憨直,并没感受到气氛的紧张跟我悄悄讲:“殿下说你不出来吃,所有人都不许吃。”
“……”这是要让大伙都随我挨饿?看了看,就阿平身边还留了一个空位,我走过去坐下转头问:“可以开动了吗?”
阿平依旧目不斜视,但手却抓起了桌上的筷子开始吃东西,这才等于特赦般其余人才敢动筷,不过明显饭桌气氛处于低气压状态。
只听身边哗啦哗啦的划筷声,将那饭碗敲得十分之响,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跟我闹脾气为嘛总这般幼稚?不过也正因为他肯用幼稚的方式来发泄怒火,我倒反而心安一些,若他一走了之或者沉默以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飘了眼桌上的菜,晚上就没红烧肉可吃了,就几盘绿菜叶子。我夹了一筷子菠菜往他碗里送,见他顿了顿,反手就将那筷子菠菜给夹了起来,但却不是往自己嘴里送而是丢回了我的碗里,还掉了一根在桌上。
这下桌面上的诸人面面相觑,燕七轻咳了声道:“长宁,吃饱了就跟我回房。”
我这才注意到他身旁坐着的正是之前被我从大街上带回来的孩童,如今被燕七收拾了一下,不再邋里邋遢,脸也洗干净了,竟是生得眉清目秀。他听了燕七的话,将碗中最后一口饭全部塞进嘴中就起了身,之后其余人也都相继放下碗筷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最后桌上就只剩了我跟阿平两人,看了一圈都搁在原位的碗筷,心说这都是留着给我洗吗?没想阿平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扬声就喝:“你们一个个跑了把碗筷留了,是不是等着本殿下给你们洗?”
话声落就见有人跑了出来,跑在最前的竟是那孩童,他收拾了自己和燕七的碗筷转身就跑。转瞬间桌上狼藉的碗盘一扫而空,就只剩了孤伶伶的一盘菠菜和我们两人手中的饭碗了。
就只剩了我俩反倒也不觉尴尬了,指指桌上掉的那根菠菜问身边的人:“这个你吃还是我吃?”他瞥了我一眼又扫过桌面,不予理会。
我笑了笑,举筷欲去夹,却在半空中被他的筷子隔开,然后桌上的那根菠菜就到了他的筷子上,随后便送进了他嘴中慢慢咀嚼。“这是怕我吃了不干净肚子疼吗?”我问他。
“不是,我喜欢吃。”
闻言我又夹了一筷子送进他碗中:“喜欢吃你就多吃一些。”
其实平日里他挑食的菜单里就有菠菜这一项,燕七自是知道,故而菜地里从不种菠菜。不管是否与我赌气,看他把我夹的菠菜都吃掉了,然后就不动筷了。过了片刻他蹙起眉催促:“还要,你怎么不给我夹?”
我怼回过去一句:“自己没手?”
他却理直气壮地说:“你惹我生气,理当你夹菜给我吃。”
“那刚才我夹给你了你还不是又扔到我碗中来了?”
终于他恼羞成怒:“你到底还给不给我夹菜?不夹就不吃了。”我抿起唇角强忍笑意,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的菠菜,然后把余下的几根和汤水都倒在了自己碗中。
过过清贫日子,又常以素食为主,所以并不会觉得此时的饮食太过难以下咽。
当我放下碗时阿平早就停了筷子,桌上摆了一个盘子,两个饭碗以及两双筷子,我问:“碗谁洗?”他答:“小七洗,就他最闲。”我说:“要不我洗?”
他还当真考虑了下,然后点头:“也行,只要别让我洗就行。”
“你为什么不能洗?手又没残。”
他酷拽拽地给我丢来一句:“爷心里不痛快,没心情。”
被我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磨着牙低喝:“你是谁的爷啊?”这副大老爷们的拽样当真是欠揍的典型,他还捂着后脑勺还嘴:“我当然是你的爷了。”
一拍桌子起身,“今晚这几只碗还就是得你朱允炆洗了。”
最后……两个人争执不下,一起洗了碗。
洗完后阿平特憋屈地控诉我:“明明我在生气的,你一点都不让着我。”
“气什么?你不就是吃那没来由的醋嘛,也不知道你脑子里咋想的,我又不是什么待字闺中的姑娘,还刚生过孩子,我能舍了你去喜欢别人?”
阿平沉默下来,他定然没有想到我会以这种打闹的方式将隐于背后的事给说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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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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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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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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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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