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的,在我模糊其辞时她又自动诠释了前因后果,只是没防她突然会提到我父亲。时隔两年多,没人敢在我跟前提,可她却不避讳也戳痛了我。她如果知道被她提及的人的衣冠冢就在书墙之后,恐怕会受到惊吓吧。
敛去思绪,有心在她面前表现,将以往闲来写的字献宝似的给她瞧,得她一两句赞叹心里就感喜悦。或许,让她知道这里也不是什么坏事,以后闲暇时便可带她一同下来了。
忽而惊觉,兰这时兴致勃勃的神色和翻看桌案上《三国志》的样子都在告示一件事——她也识字。我不动声色地询问出口,在那瞬间她明显僵了僵,似意识到什么而怔愣,后迟迟疑疑地回说是她村子好多年前来过一个说书先生,教她们村上的娃习字她也跟着一块学了。
答案打翻了我以前的猜测,心中不但没有消除疑虑,反而更觉反常了。假如是她父亲教的没必要隐瞒,可假如真如她所说的是个路过村子的说书先生教的,似乎有些牵强。
暗记在心底,回头一定让木叔派人去打听打听那坝头村是不是曾有个说书的路过。
不能说是心血来潮,当翻遍衣柜没选中要穿的衣袍时就动了重新裁制的念,本来这种事只需和清姑说一声,她自会为我筹备好。可转身看见兰坐在床沿的样子,忽而心生一念,脚上穿的是她打的鞋底做的鞋,若衣袍也是她亲手做的,不就是全身上下都她包揽了嘛。
当下决定去逛集市买布,另外,也想为她买上两身新衣。
几乎是一眼就相中了那条白纱兰花裙,当阿兰穿上时我移不开目光。一直在一处没觉得,而她又常常那几件衣裳来回了换穿,到这时才惊觉她变了,变得令我惊艳。
当下就决定,以后不能让她这么穿!我有种自己怀揣了一颗糖不想被别人发现的念,不过今天还是要把这条裙子买下来,等回家后专门穿给我看。
但没想这条兰花裙竟惹出了风波,当那几人来“请”我们时,兰没有像一般女人遇到事情时害怕、躲闪,甚至哭泣,反而强装镇定地与对方沟通,在确认沟通无效下也不卑不亢。
这次来集市是告知了木叔的,他应该会安排人在暗中保护,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去回报。
一个员外千金,仗着点权势要兰把身上的裙子脱下来,原因不过是她有一件相同的。这个气我忍不了,凭什么?可在我们被关进柴房后,兰用三言两语就把我给说服了。同样名字里有个“兰”字,但我的兰是无人可比的,金兰花太俗气了。
金小姐单独见我,虽讲话轻声细语的,可那眼神却让我知道她在想什么,竟然还想将我留下来当她的家丁。兀自在心中冷笑,金员外是吧,等着。
木叔一来,我就没了应付那女人的心思,急忙出去寻阿兰。可却听说她先一步被放走了,心下顿时沉了沉,幸而木叔赶出来告知我在来时路上遇见了她。远远看到她的身影,内心的焦虑才慢慢崩塌,原来只有她在身边才能使我心安。
但是时间飞逝的令我措手不及,居然三年守孝快到了,而那边更是提前派人过来催我回归,称我的冠礼该举行了。将人打发走一细想就觉不对,明明说好了三年守孝,不可能提前以这理由来催促我回去,至于冠礼,虽然重要但当以孝德为先。
心思一敛转就想到定是清姑向那边传讯了什么,她真的是越来越会擅自做主,也越来越让我无法容忍。到底兰有什么不好,要让她如此煞费苦心地用尽一切办法来破坏?
这夜,我传了清姑与木叔一同到地下,并且开了书墙进到父亲的衣冠冢前。两人的惶恐尽收我眼底,要的就是这惶恐,这次我必须震慑住他们二人。
无需怒斥,只一句轻描淡写地问就让两人噗通而跪,一声都不敢出。
可哪料恰巧这一瞬间书墙缓缓移开,我惊愕地扭转回头,看到站在外面的阿兰时心中一咯噔,完了,藏不住了。
这次不再是糊弄就能搪塞过去了,然而形势比我想得还要糟糕。
早就知道她其实很聪明,可是我没有想过她会对我有隐藏!早在上次被她发现外面那个书屋时,一些东西就已经无所遁形,她只是不说而已。
看她用讥讽的眼神看我,心慌乱到不行,能想到的只有坦白。除了关于家族的事,能说的都说了,就连和她这门婚事的起因都坦白了,可看她困惑的表情好像将当年救我那事给忘了。这状况我在洞房花烛夜那晚就意识到了,那会她看我的眼神完全是陌生的,在那之后也没见她有一点想起我的可能。
态度再诚恳,说话再小心翼翼,还是让她眼中闪过一抹惊痛。
我知道她想到了什么,所有的原因与理由无非是道出一个事实,却又是我此刻最感无力的。或许我能对清姑和木叔发横,但却无法改变现状。
现状就是……短时间内我无主权决定将兰一同带回去,可以任性地执意去做,但任性之后的代价我承担不起。兰这边的心情我或许安抚,可一旦将她带进去,不但生活会不纯粹,还会有很多未知的事发生,而这些都在我不可控范围内。
我必须等自己足够强大,当可以有权利决策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阻止我要兰在身边。琇書網
不过在我目前能伸手可及处,还是要奠定阿兰地位的,先从冠礼开始吧。无论清姑如何反对,我一早就决定了属于自己的冠礼必须由阿兰来完成。当她将冠帽为我戴上的一瞬,我满脑都是儿时她为我挽发的样子,若没那年,可能我也没想过会在这里娶妻。
难得心情好,便想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与她独处。好久没去温泉池那边了,那里是个不错的去处,可在我提出时明显察觉她僵了下,并且言辞闪烁着想岔开话题。
顿时心生疑窦,她在怕什么?
这个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站在白雾中清楚听见那番对话时我心中闪过惊愕、震怒、沉痛等各种情绪,居然兰瞒着我与一个陌生男人有交集,而这交集很明显不是第一次。
回首过往,在这温泉池边其实发生过不少事,但之前都被我忽略了,现在回想起来有很多蛛丝马迹。不管她与这个人是什么关系,有过什么纠葛,都让我很生气,而更令我生气的是她还试图遮掩。当下我就没了耐心,直接挑明了话,她吃惊、慌乱的表情在刺痛我的眼睛。
是否假如我不发现,她还打算瞒我一辈子?
在听她解释前因后果的时候,我心里头想的不是那男的是谁,想的是原来我和她都藏着自己的秘密。夫妻近一年,我能判断出来她对我交代了实情,也能判断出她的品性不至于会舍我与别的男人苟且,但是她有秘密,她没有把心里头更深的东西告诉我。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本念是想等夜里再好好和她聊聊,最好是能打开她的心结,假如她感到困扰的话。而且这个莫名伤重的男人不能太过大意,最好是让木叔去调查一下。
刚才我跟踪她过去,因为怕被发现而无法获知情况,所以站得有点远,只能模糊看到人影轮廓却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面。只能依稀判断是个很高大的人,而兰最后对他说的话也在有意斩断联系。
然而,还没踏进家门就有了变故。
当我拉着兰往庭院走时,忽而木叔的眼神和欲言又止在脑中闪过,心头一震,直觉不想让兰再走进去。如果可以,我也想能够止步,可是我不能,一步一步走进院子,钝钝看着佛房内的身影,心顿时便空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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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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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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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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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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