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第一次来银杏村,刚满十二岁,瞒着清姑偷跑出去玩,还特地往远了走。见有一条水沟里有螃蟹便起了玩心,想要抓螃蟹玩,脚踩着两边田埂支撑身体的,没料一个踏空摔进了沟中,关键是脚在摔落时扭到了,只要一动就揪心的疼。
我呆在水沟里冷的簌簌发抖,又爬不上岸,正是挫败时一个脸上脏污的小姑娘路过看见了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将我给拉了上去。
又见我头发的束带落在一旁,她便去捡了起来递给我,正要伸手去接她却噗哧而笑了下缩回去了,“你肯定不会绑头发,还是我帮你绑吧。”
确实我的头发散在了肩膀上,要再束起来很难。当时她就是让我半蹲着方便她为我束发,表情很认真,等束好后将我上下打量了下,然后笑嘻嘻地说:“你长得真好看。”
我在心里默默地回:“你也是。”
虽然她身上穿的衣服很旧,发质和皮肤也不好,连嘴唇皮都是破的,可我觉得她笑起来露出牙齿的样子很好看。
她问我是哪个村的,怎么从没见过我。我想了下反问她是哪个村的,她朝着东面指了指说:“我从那来的,叫坝头村。哎呀,时间不早了,阿娘还等着我的柴火回去烧呢。”说着她就急匆匆地背起刚才放在一旁的箩筐,那里面有一箩筐的枯枝。当她背起时,明显小身板被压得弯了弯,可她却还是嘴角咧开了对我笑道:“你快回去吧,下次要小心啊。”
看她走出了一段距离我忍不住扬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没回头,只摆摆手同样扬声答:“阿兰。”
从这天起阿兰的名字就沉淀在我心底了,哪怕当我颠簸着脚回去,被清姑发现我受伤后立即安排着离开了银杏村,我也一直记住那个爱笑的姑娘。
十五岁,我回来了银杏村,带着父亲的牌位。是我主动请愿来为父亲守孝三年的,同时也是想暂时逃避那沉重的责任。
三年过去虽然对记忆中那个叫阿兰的小姑娘没有忘记,但我也没打算真的去找她。环境造就人,褪去了顽劣和童心,性格淡然已成了我的本性。那不过是我年少时的一段回忆,而我只一心想平静地度过这三年。
转眼两载过去,也不知何时起我是傻子的谣言传开了,却不妨碍媒婆上门来。清姑知道我身份,自不可能去答应媒婆的乱点鸳鸯,我也省心。
那日午后在密室里看完文集出来,打算去院中晒晒太阳,走到院门边就听到有人在说话:“刘家嫂子啊,不是我说呢,你们家阿平年岁也不小了,早些娶个媳妇还能为你多添个孙儿,等年岁一长怕是人家姑娘知道后也不乐意了。”
我蹙了蹙眉,又是来说媒的。站定在原处,打算等清姑打发了那媒婆走了后再出去。
果然听见清姑冷声拒绝:“有劳王婆婆费心了,我们家阿平暂时不考虑这事,你还是上别家吧。”媒婆不是三两句能打发的,立即就回话了:“哎呀,话不是这么说,你不妨听听人家姑娘是何许人啊,没准就有个中意的呢?我跟你先说那坪村的杜家丫头,今年芳龄十六,长得也规规矩矩,家中就她一独女。”
许是清姑脸色不善,王媒婆又介绍了第二个:“还有十里外的坝头村有个姑娘叫阿兰,长得那叫一个标志,又十分的能干。”
我心中一动,坝头村,阿兰?时隔五年,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只是不知此阿兰是否那年救我的爱笑姑娘。脚下轻移走进了院子,目光淡扫而过。
清姑了解我,跟媒婆说了声稍等便跟着我进了后屋,但在听我意思后她下意识就否定:“不行。”我默看着她,片刻之后她妥协:“让我先去打听一下。”
打听出来的结果是那阿兰家姓许,除了家境贫寒外家中还有一个药罐子的弟弟,而且她的年龄已有十九。清姑更加反对了,提出一来我的身份不适合在这里娶亲,二来即便娶亲也只能是先纳妾,而且是纳年龄相当有姿色的。
我不置可否,只让她找王媒婆给副画像瞧瞧。
可我忽略了这乡野之地哪里有什么画师,等王媒婆不知上哪弄来一张画纸打开来一看,差点没把刚喝进嘴的茶吐出来。不过,我的视线落在那勉强能算人形的头上,画中人头上插了一支木簪,与印象中小姑娘的依稀相似。
生了去看一眼的心思,为确定究竟是否是她。
隔日一早我便动身去坝头村,清姑千般反对但我执意也无可奈何,只让木叔跟着。到了坝头村口让木叔去打听许家的位置,原来离村口不远,刚好见那屋内走出一姑娘,微眯起眼细看那身形,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是她。
五年时光她长高了些许,脸上也褪去了稚嫩,若忽略那灰白的脸色算是有几分姿色的。
蓦然失笑,再见她时我竟然已成人的目光来审视。木叔问我要不要上前,我摇了摇头就转身而走,回去之后便让清姑找那王媒婆。
清姑再不喜也拗不过我,到底还是连了这门亲事,而且我也否决了纳妾的提议。一个放在心中五年的姑娘,我不想亏待。
没去细想自己是什么心态,也没去考虑将来要如何,只是当下,远远看了一眼后,我萌生了娶她的念。知她家中贫寒,特意让清姑给了十两银子的聘礼,再多于我现在的身份不符,至少也能让她嫁得有面子些。
可就在娶她过门前,清姑气怒地来找我,说特意找人去坝头村打听了那许家姑娘,居然村子里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人家嫌弃他们家穷又有个病罐子,是故不同意两人在一块。我听后只微蹙了下眉,并没理会。
哪料娶亲那日,她那情郎竟在半路抢亲,闹得沸沸扬扬的。进洞房时我有些气闷,盯着那端坐在床沿的身影心中想难道她真那么喜欢那个青梅竹马,而不愿意嫁给我?
一时气恼直接抽走了她的红盖头,没去用旁边准备好的秤杆。
她抬起头来,眸光盈盈如水,使我看得有些发怔。
那日只是站在村口远看,将她审视了一番便评价为稍有姿色,却是没有仔细看清这双眼睛,居然娇俏中带有一丝灵动。
不过转瞬之后我就捕捉到她眼中的黯然,心里顿然明白,她定是听信了外面那谣言以为我是个傻子。微微失望,有双灵动的眸子心思却流于俗套。
王媒婆在吆喝时我没作声,却没料她刚起身就朝我倒来,我下意识地张手拦住她的身体但还是被带着一同滚倒在地,场面一时混乱。
木簪被折断时,我清晰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
等新房内只剩两人时我发现之前对她的判断似乎是错的,偷藏糕点被我抓包后她那紧张的样子让我想笑,而当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舔了下唇时我的喉咙顿时发紧,转身想去桌案上找茶喝,可茶壶里都没有水,只有一壶喜酒,只得倒了满满一杯酒喝下这才解了渴。
回头看她困窘的样子也不想她为难,便假装发困打着哈欠,她反应很快地收拾床铺。
看着她一身红衣跪在床沿拉被褥的身影,忽然感觉心底有股燥热升上来,再看她翘着臀的样子脑中多了旖旎念想,试图压下,可越压那股热就越涌上来,嘴里越发干渴。
等她为我宽衣后又回身去倒酒,但这次酒液滑过喉咙不但没感觉解渴,反而像是浇了火油般灼热。暗道不好,这酒不对劲!xǐυmь.℃òm
扯了扯衣襟回身,见她双目发直地看着我,忽而心中一动。
本就是我与她的洞房花烛夜,又何必苦苦压抑呢?那年初见她就说我好看,而此刻她呆滞的眼神告诉我已经被诱惑上了。故意留了两块糕点给她,还有半壶喜酒。
如预料中的那半壶喜酒入了她的肚,等她来到床边时我早已燥热难忍,恨不得一把将她扯进怀中。而她还不自知,从床尾爬上床了兀自忙碌,却没防突然跌在了我的身上。
时间刚刚好,喜酒的药力发作了。
我凭着本能将她抱住并且压在身下,芙蓉帐暖度春宵,既然将她娶来,便不能浪费了这花好月圆夜。
夜半时分酒就醒了,发觉身边的她竟然没睡,在黑暗中呼吸轻敛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很久她才慢反应地发现我在看她,她试图从我口中打探,开口就被她那跟语气给气着了,将我当成小孩哄呢?被问及年龄时我微一迟疑说大了一岁,也不算撒谎,再过十个月就是十八岁生辰,要行冠礼了。
隔日我便下了个决定,既然她将我当成了傻子,那就顺了她的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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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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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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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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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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