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嘎达的身形依然若影若现,四处摇曳的火把代表着一个个仆从军。
但雪影知道,其中许多不过是嘎达在故布迷阵而已,许多仆从军已经被抽走了。
至于去往何处,按照白蓁蓁的说法,极有可能是在西边。
但是雪影并没有动,虽然已经让张一丰带人前去支援,但具体情况如何,还需要时间来考量。
只要熬过了今晚,相信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清晰起来。
雪影轻叹一口气,转过身去,身体不由得微微晃动了两下,今日她所受到的冲击,着实不小。
小叶慌忙伸手扶住,面上露出心疼的神色,看着这几日以来雪影明显消瘦的身形,鼻头微微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姐姐,你别担心,可能九姑娘只是猜测呢?”小叶扶雪影在城头矮垛上坐下,轻声安慰道。
雪影摇了摇头,苦笑着否定了小叶的说法。
许多时候,在这复杂的局势之下,旁观者方才是最清晰的。www.xiumb.com
白蓁蓁逃离城北时,大街小巷都在频繁的调动军队,越往城西走,人员越多,这已经透露出足够的讯息。
原来他们此前认为的,攻势最弱的地方,方才是吴法言想要突破的重点。
一声轰响震颤了天际,昏暗的天际被一团冲天的火光所照亮,西边已经开始动手了,而且一上来便是大手笔,可比嘎达在此处所用的黑火量大过太多。
一众人来不及探查,对面的嘎达再次行动起来。
雪影打起精神,看着身旁少了一半的流民,站起身来,拔出手中的痴心,寒声道,“各位父老,今日官兵大举攻打,看他们的势头,是志在必得,我们力量微弱,流民势单,经此一役,死伤在所难免,但我们的背后,便是我们扎根的土地,有我们破败的居舍,更有我们的父母妻儿。”
看着四周被自己话语吸引,慢慢聚拢起来的流民,雪影闪身站到矮垛上,紧接着大声道,“流民世代受欺,虽然扎根城南,却犹如一株浮萍,风吹弯腰,雨来低头,雪来垂伏,官府视我们如猪狗,肆意欺凌,毁我房屋,辱我妻儿,今日还想夺我性命。”
说到此处,周围流民已经开始轻声啜泣起来,雪影所说,切切实实刺痛了他们长期以来的伤疤,现在被揭开,自然疼得滴血。
“往日我们无兵无粮,手无寸铁,只能任其欺辱,今日我们有了兵刃,受了训练,走上城头,自当与这帮豺狼决一死战,让我们手中的刀剑和胸中的鲜血,告诉他们,肆意欺辱流民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
看着周围流民高昂的头颅和振奋的神情,雪影高举手中痴心,大声呼道,“流民,唯有站着死,不能跪着生!”
“流民,永不屈服!”痴心指向前方,雪影跳下矮垛,大声呼道。
“流民,永不屈服!”一声声呼喊,响彻城头,一众流民,高举手中的刀剑,紧跟着雪影,朝前冲杀而去。
看着从断墙上不断跃出的流民,以及领头的一席白衣,嘎达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原本只是配合西边的攻势,吸引一下雪影的注意力,却没想到雪影居然反守为攻,直接率人打了出来。
看着自己身后稀疏的仆从军,还有补充进来的城卫军,嘎达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原本以为自己是主攻,却没想到临到头来,吴器手持一份吴法言的手令,直接调走了自己仆从军的主力,让自己不得不搁置攻城的计划,虽然第一时间布下了迷阵,却没想到居然被雪影看破了。
但嘎达却没有退,也不会退,无论如何,今日,他都要向吴法言,以及县尹府中的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存在。
虽然在吴法言看来,他已经不需要证明。
只是嘎达心中憋着一口气,从承平街开始,便一直憋着的一口气,今日这口气更盛了。
高举手中的弯刀,没有过的言语,嘎达已经策马杀了出去。
刀与剑相逢,划破了承平街短暂的寂静。
头顶高悬的冰尸,无力地耷拉者脑袋,大大睁着的双眼,默默注视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呜咽的风声,和缓缓飘飞的雪花,昭示着今日的不平。
嘎达没有料到雪影的武功居然达到了惊人的地步,虽然在承平街中见过雪影出手,但惊鸿一瞬,终归了解不深,现在缺非如此,真正对上之后,方才知道自己轻敌了。
一柄痴心剑,仿若游龙,在雪花飘飞间,朝着嘎达毫不留情地攻来,打得嘎达节节后退。
好歹是嘎达高坐马背,占据着高度优势,勉强还能应付。
但他身后的城卫军,却没有这份底气。
面对气势如虹的流民,一时间被杀得哭爹喊娘,片刻之间已经呈现溃败迹象,只留下其中的仆从军还在苦苦支撑。
嘎达大喝一声,全力击退雪影,转身一看场中局势,一颗心已经凉了大半。
只能叹息狼逐卫不在,否则应对流民的攻势,应该是绰绰有余。
只是战场之上从来没有假设。
任凭嘎达满腔豪情,心中有再多不甘,他依然败了。
败得莫名其妙,败得极其可笑。
且不论雪影是如何看出自己兵力的空虚,以及何以流民此刻能有如此凶猛的势头,单说城卫军的不堪,就已经让嘎达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听着身后流民传来的欢呼声,已经紧随而来的喊杀声,一股羞愧之感涌上心头。
拍马沿着承平街朝着县尹府而去,头顶高悬的冰尸,随着呼啸的寒风转动着身体,发出呜呜的响声,仿佛也在嘲笑这个曾经没能将自己救下的蒙古人。
原来你也有败的时候。
雪影看着嘎达从县尹府前绕过,带着仅存的仆从军朝西而去,想必是与吴法言汇合去了,至于早早溃败的城卫军,自然逃不过流民的满腔怒火。
只是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却是一个两难的选择,是趁机杀进县尹府,用鲜血与耻辱警醒吴法言,还是朝西而去,绕到吴法言身后,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雪影停下了脚步,不由得思虑了起来。
小叶手中提着一柄短刀,青涩的面庞上沾染了几滴鲜血,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快步赶上前来,喘息一口气,有些诧异地看着雪影道,“姐姐,怎么啦?为何不杀进去?”
越来越多的流民赶了上来,看到雪影和小叶停留,也纷纷停了下来,只是看向县尹府的目光,透露出此刻心中的不平静。
街道两侧的悬尸已经被解了下来,更是被流民抬着走上前来,看模样是想要抬尸杀进县尹府,为他们报仇雪恨。
“雪影姑娘,还在犹豫什么,我们冲进去,杀他个片瓦不存,也好为这些无辜冤死的兄弟们报仇!”一个年轻的流民提刀冲上前来,大声喊道。
话音刚落,身后便是群起响应。
雪影眉头微蹙,眼前紧闭的大门,给她一种不安的感觉。
小叶抬手压下了身后的喊叫,目光却同样不解地看向雪影,她的想法更多一些,因为就在这座门后,有她的爷爷。
难道雪影是担心自己爷爷出来之后,自己的地位不保?
小叶心中浮起一个念头,又当即压了下去。
一个妇人提着一把弯刀走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雪影身前,鲜血淋漓的脸上默默地垂着泪。
妇人刚刚跪下,雪影便慌忙伸手扶住,连忙问道,“大嫂,你这是为何?”
妇人伸手一抹脸上的血水,哀声道,“雪影姑娘,老妇知道你是担心老驼背出来之后,俺们不支持你了,但杀了我丈夫和儿子的凶手就躲在这扇门背后,现在俺们好不容易杀到这里,求求你,带俺们杀进去吧,趁俺还活着,还能挥动刀子,让俺亲手给他们报仇雪恨吧!”
老妇挣扎着再次跪倒在地,拖着雪影的手开始哀求起来。
觉察出身后投来目光之中深藏的怀疑,雪影苦笑一声,暗道一声罢了,伸手拔出痴心剑,身后的流民顿时为之一振,正要有所行动,却感觉到一股劲风朝着自己袭来。
雪影面色微变,剑间微挑,下一瞬,一柄小刀被击落在她面前。
妇人面色大变,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紧紧地将雪影护在身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四处扫视着眼前空荡荡的街道,时刻警惕着暗器袭来。
身后的流民更是大惊,霎时间围上来一群人,团团将雪影围在了中间。
雪影微微有些感动,小叶反应更快,看出小刀的异样,弯腰将小刀捡了起来。
一柄再寻常不过的小刀,估计是某家某户平日里用来剔骨的,任凭官府最好的仵作前来鉴定,估计也看不出来什么特殊。
只是它的特殊,就在于刀身上扎着一张纸。
小叶面色微变,伸手取了下来,借着流民手中的火把一看,不由得面色微变。
从小叶手中接过纸条,雪影不由得一惊,抬头朝着一旁的醉香楼望去。
却只是一座孤寂无依的高楼,孤孤单单地耸立在着寂寥的承平街头。
纸条之上,草草写着,“府内有埋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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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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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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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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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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