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将白蓁蓁带上来的流民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一幕,没想到这个娇滴滴大小姐模样的人,还当真认得雪影。
下意识地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做什么不妥之举,否则当真坏了大事了。
不过雪影并没有责问的意思,朝着二人笑了笑,直接让撤到后方的第二道矮墙上去了。
在矮墙之下,寒风呼啸之间,刮过来一片冷冽,让人感觉到不寒而栗。
雪影目光炯炯地看着眼前黑漆漆的一片,虽然矮墙之上已经尽可能地布满了火把,但依然难以照亮墙下的情形。
而她敏锐地感觉到,在这个黑暗之中,隐藏着让自己都有些心悸的危险。
阿七的传信她自然第一时间收到了,石头和王仙芝分别都被派了出去,按照她们此前所分析的,在官兵最可能进攻的地方布防。
她此刻所在的,便是其中最有可能遭受攻击的地方。
在过去短短的四天时间内,这段墙倒了砌,砌了倒,一直便是双方争夺的对象。
只因为这里是承平街通向城南的关口,而就在眼前的黑暗之中,在白天之时,便可以看到密密麻麻的悬尸。
现在吹过来的寒风之中,仿若还有他们临死之际发出的阵阵呻吟。
当时第一批被派来砌墙的流民早已经被替换了下去,他们是眼含热泪,听着承平街上流民的声声呻吟声砌起了这面墙,甚至于许多砌墙的流民都不得不堵上自己的耳朵,却终归难敌那发自九幽之中的哭喊声。
以至于即便是现在,还有许多当时参与砌墙的流民,每逢夜晚耳边都会想起那些哀嚎的声音。
当然,现在已经听不到了。
街上的悬尸早已经被冻成了冰雕,却也足够的震慑人心。
雪影回过神来,旁边一个少年团的成员快步走了上来。
“大姐,石头哥送过来的信。”少年朝着雪影抱拳行了一礼,奉上一只竹筒,便站在一旁等着雪影的回话。
“姜生,告诉石头,切勿自乱阵脚,我明敌暗,最好的办法便是以不变应万变。”雪影快速扫完信件,拿到一旁的火把上烧尽,朝着少年轻声吩咐到。
名叫姜生的少年应了一声,快速扭头走了。
但雪影的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
阿七那边官兵已经动用了黑火,石头那边同样如此,看来今日官兵颇有些志在必得的意思。
现在的白城,黑火可是最为紧俏的物资,即便是县尹府的军工作坊已经开工,但想要短时间内赶制出来大批量的黑火,普通的工匠可没有这份手艺。
如此看来,剩下的自己这里,还有王仙芝哪里,便是最有可能的真正攻击地了。
雪影正思虑间,对面黑暗的承平街中,缓缓出现了一星光亮。
“来了!”雪影心中骤然一紧,嘴上轻声说道。
矮墙上所有的目光都被那一点光亮吸引住了。
整个矮墙仿若跳将了起来。
雪影面色骤变。
“黑火!”雪影心中第一时间蹦出了这个词。
“撤到墙下去!”墙上的人手已经足够稀疏,但眼下的爆炸已经造成了最大的伤害。
雪影脚尖轻点,在城墙震颤之时第一时间跃了起来。
看着眼前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矮墙,以及两侧哭嚎不已的伤者,雪影一张俏脸冷若冰霜。
好歹是雪影早有准备,黑火威力并不算大,但能够造成这么大破坏,居然将两侧十来丈长的矮墙全部夷为平地,想来官兵在此处所堆积的黑火并非少数。
透过洞口,一骑擎着一支火把,缓缓出现在了承平街尾。
火光照亮了承平街南的天空,无数悬挂着的冰尸随风晃动,平添了无数悲凉。
嘎达沉默地回过头去,身后无数的仆从军给了他莫大的信心,在吴法言手下,他提前实现了自己将千人的理想,虽然这只是他为将生涯之中最小的目标,但已经足以让他振奋。
只是余光扫到头顶的冰尸时,他依然有种无奈的感觉,很多事情,并非武将能够决定的。
回过头去,透过炸塌的矮墙,嘎达与对面的女子隔墙相望,均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冷酷,与决绝。
对于嘎达来说,今日吴法言将最终的攻击目标交给了自己,于他而言,已经不单是一种信任那般简单。
嘎达右手奋力一掷,手中火把在寒风之中快速翻转,直接摔落在垮塌的断墙之上。
嘎达高坐马上,眼中已经没有了悲悯,拔出鞍前的弯刀,向前一挥,无数仆从军在狼逐卫的带领下,朝着断墙处涌去。
雪影看着眼前如浪潮扑来的仆从军,非但没有畏惧之感,嘴角反倒露出一丝冷笑。
虽然因为对官兵打算的预估不足,目前承受的损失超出了此前的预计,但对于接下来要送给官兵的礼物,自然来的人是越多越好。
当李长喘着粗气迈过断墙之时,不由得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想象之中的抵抗并未出现,一切过程顺利得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与周围的仆从军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随之而起的疑惑。
流民会如此轻易地放弃自己的地盘么?
被嘎达分配到什伍的狼逐卫大声嚷嚷起来,不断驱赶着周围的仆从军向前冲杀。
冲阵之中,贸然停留,是最大的忌讳,这些仆从军不懂,但经历了言叙文精心训练的狼逐卫们懂。
而相对于李长等人,他们的心中,此刻更多的是忐忑,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
身处承平街上的嘎达心中更是诧异,流民的突然撤离让他有一种心惊的感觉。
“撤!”嘎达仿若想到了什么,当即下达了命令。
但李长所在的什伍已经越过了矮墙,正在烂泥地上快速前进。
许多刚刚爬上断墙的仆从军,则在面面相觑。
虽然他们之中的狼逐卫已经开始催促,但效果并不算明显。
一排火把整齐地亮了起来。
嘎达透过火光,看到了刚才露面又消失的雪影,以及她身边密密麻麻的流民,当然,更重要的是她们脚下的,另一堵矮墙,虽然比此前自己精心设计炸塌的矮墙要低了许多,但足以将冲进第一道矮墙的仆从军困起来。
雪影嘴角的冷笑越来越浓郁。
墙下的仆从军抬头看着四周突然冒出的火把,不由得有些愣住了。
一声声黑火爆炸的声音告诉了他们答案。
就在他们的脚下。
从爆炸声响起的瞬间,嘎达霎时间面无血色。
他不曾想到流民手中居然有如此多的黑火,一如雪影未曾料到他手中会有这么多黑火一般。
原本以为雪影会是诱敌深入,然后用弓箭围杀的招数来应对,却不想雪影应对的方式更加直接,当然,也更加有效。
所有尚未跨过第一道矮墙的仆从军犹如潮水,快速退潮,当他们转过头去,眼前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地狱。
李长口吐鲜血,动了动手指,勉强支棱起来,指向了前方矮墙的方向,那上面,有他曾经熟悉的朋友,在那之后,更是他家所在的地方。
李长的一条胳膊就摔落在他的身旁,手臂之上的一颗小小黑痣,彻底断绝了他屡次想要逃回家的打算。
呼吸了最后一口曾经熟悉的空气,李长哭着闭上了双眼,能死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已经比很多人幸运了。
李长这样想着。
一个瘦小的老者蒙着面纱,出现在了雪影的身旁。
“温师辛苦了。”雪影恭敬地朝着老者行了一礼道。
被称为温师的人扭头看向场中的情形,轻叹一声,没有应话,背着手,佝偻地走向了矮墙。
雪影看着温师消失的背影,没有再说什么,她自然懂得温师的心情,只是,现在的自己,又岂是原先的自己?
矮墙之上,所有的流民第一时间冲杀了下去。
嘎达面色铁青,不住地驱赶撤离下来的仆从军,再次踏上了断墙。m.χIùmЬ.CǒM
耻辱,终究要让鲜血来洗刷。
白蓁蓁在小叶的带领下,穿过黑洞洞的一条条陋巷,越过无数低矮的棚屋,跨过不知隐藏在何处阴沟,这些都是她不曾见过的场景。
但她很快收起了眼神之中的好奇,因为她隐隐之中还可以听到从那些低矮棚屋之中传来孩童的哭泣,以及妇人低声的抽泣。
这里,即便在白雪的装点之下,已经变成了银色的海洋,却依然难以掩盖,其下最悲凉的底色。
二人最终停留在了一座红绸飘飞的棚屋前,一条条红色的布带,在寒风与白雪之中,显得煞是好看。
白蓁蓁有些痴了,早就听白礼贤提起过这处地方,但当自己真正站在其面前时,依然可以感受到内心深处所传来的那种震撼与感动。
这是一个普通人造就的神迹,比喇嘛寺中燃烧得再旺盛的香烛都更动人心弦。
可惜的是,房屋的主人现在已经换人了。
白蓁蓁心中轻叹一口气,又当即兴奋起来,终于可以见到白大哥了。
白蓁蓁心中满是期待。
一条黑影骤然从眼前的小屋之中窜了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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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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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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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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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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