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身上独有的淡香味带着点些许甜软,让他抿着唇嗅了嗅。
“喷香水了?”纪北慕问她。
夏妍兮被他的碎发蹭的脖颈发痒,却也不敢乱动,只是胡乱的摇了下头。
她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但却会在衣服上留下自己特制的香薰味道。
等到司机把轮椅推过来时,纪北慕再次伪装起了残废的身份,适宜的拿了条毛毯盖在双腿上。
“夫人,这里上去的路不太好走,要不要我帮忙推着?”司机敬声询问。
夏妍兮抬眸望了下前面的路,却是摇了下头。
纪北慕带她来这种地方多半是有什么事情,两个人总好过三个人,多双耳朵未必是好事。
司机立刻会意的回到驾驶座上等待。
南湾墓地是属于富人区下葬的位置,能够在这附近买下处地方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存在。
纪北慕侧过脸,看着后方推的吃力的夏妍兮,挑眉轻笑着道:“看来你推的很费力?”
“三爷要是好奇的话,不如下来试试。”夏妍兮累的就差没对他翻白眼,有气无力的望着前方的上坡路,“麻烦下次三爷需要装病的时候,尽量装成绝症。”
这段话夏妍兮几乎是从牙缝里硬挤着跳出来的。
足足三段台阶,她都是亲自推着纪北慕上来的。
如果不是因为纪北慕中途有意帮她刹住歇息,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整她才要来这里。
纪北慕漆黑的眸子里满是深长,他状似在笑,却是意味不明的道:“绝症?只怕装成绝症他们还会让我死的更快。”
“那三爷装车祸残废就可以?”夏妍兮趁着停稳轮椅后,终于歇了口气。
鬼知道她是怎么能把一个大男人,从下面推到二段平台台阶上的。
哪怕她知道纪北慕是有意逗弄她,夏妍兮也只能认栽,谁让这男人现在是她的靠山。
能让靠山高兴,她在纪家哪怕横着走怕是都没问题。
“一个绝症的人活不了多久,早死或者晚死都是同样的下场,可如果能让障碍物顺理成章的提前消失,谁又会等到他的时间结束后?”纪北慕坐在轮椅上,抬眼望向墓园里新栽种的小树苗,目光清锐。
“残废就不同了,活在这世界上多久就得受到多久的煎熬。”他的手指压在轮椅上敲打着,像是在点拨人,“我主动交了权,又把该给的都放了手任大房和二房去争,就算有心刁难我这个‘废人’,可哪有眼前的利益来的重要。”
夏妍兮很聪慧,立马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是想让他们去争,然后才有时间和机会去查车祸的事情?”
“哪有这么容易。”纪北慕薄唇噙着抹笑意,“纪家的老太太可没这么蠢笨,只要她想拨弄,那帮废物还不是被她当成棋子来布局。”
哪怕他残废,甚至是死了。
怕是这位都得把他的坟给掘开,仔细验过才肯彻底罢手。
人啊,说到底还真是种奇怪的生物。
——
公墓群的一处墓碑前,碑上主人的照片是对夫妻合影。
光从出众精致的外貌来看,就和纪北慕有着七八分重叠。
夏妍兮才看了一眼,就立刻垂下眸。
这应该是纪家三房的墓碑。
里面葬着的就是纪北慕的父母。
哪怕是到墓前来拜祭,纪北慕始终都坐在轮椅上,眼神沉默寡淡的如滩死水。
“三爷?”夏妍兮没忍住轻声唤他。
纪北慕眸子微抬,却在视线落到她衣袖上的灰尘时,眉头下意识皱起。
他有轻微洁癖。
这是纪家人都知道的事情。
也因为这点,他所住的地方和其他人都是完全隔开隐秘。
“三爷?”夏妍兮又唤了声。
但下一秒轮椅上坐着的冷峻男人突然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卷起她的衣袖向上推。
“你的衣服脏了。”纪北慕提醒她。
男人微垂着的眉眼,高挺立体的鼻梁,手指上炙热的温度。
这些无一例外都让夏妍兮脸部微微发烫。
男人身上荷尔蒙的气息让人面赤耳红,俊朗的五官透着股成熟的稳重。
夏妍兮咬着唇,小声道:“三爷,你带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拜祭父母吗?”
她看得出纪北慕情绪的压抑和低落。
但两人之间只是合作的婚姻关系,严格来说她无权过问纪北慕的隐私。
纪北慕替她理衣袖的手停住,从鼻腔里传出轻轻的“嗯”声,算是回应。Χiυmъ.cοΜ
南湾墓园这地方……
他自己都记不清大概有多久没来过。
“下次注意点。”纪北慕简略的道:“脏。”
他话音才落,眸光却是不经意瞥到墓碑前的台子上。
原本蒙尘落灰的大理石台,此刻被擦拭的干干净净。
上面摆放着几朵小野花,像是刚刚采摘下来摆上去的。
但因为太少,摆在宽大的大理石台上时,有股说不出来的突兀。
“你放的?”纪北慕漆黑沉稳的眸子少有的划过异样。
夏妍兮攥了下掌心,“对,我放的……”
她又观察了眼纪北慕的脸色,发觉对方没有动怒,才接着道:“我看附近的墓碑上都有花,空着手来不大好。”
女孩小声的解释透着股怯生。
大理石台上被擦拭的一层不染,就连边角的灰尘都被抹去。
纪北慕注视着上面放着的小野花,洁白的花瓣中间是鹅黄的花蕊。
良久后,他才出声,“哪采的?”
“来的路上。”夏妍兮眨动着清澈水润的眸子,嗓音轻淡,“这种小野花很多地方都有,因为生命顽强,所以开的也比较灿烂。”
她这番意有所指的话落在纪北慕的耳中,惹得他笑了声。
“你在开导我?”
夏妍兮踌躇了下后,才慢吞吞的开口道:“算是吧,三爷是成年人,有些话和道理应该比我明白,人死不能复生。”
她也不知道这说的话,能不能入纪北慕的耳。
“……”纪北慕修长的手指再度抚上额头,烦躁的揉了下太阳穴,“你知道墓碑上的是什么人吗?”
夏妍兮试探性的问道:“三爷的父母?”
纪北慕额头上青筋突突的跳,“……这是我表弟和表弟妹。”
“……”夏妍兮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还不如不开口。
硬生生被拉低的辈分让纪北慕有些哭笑不得,他微微叹了口气,但压低的嗤笑声里听得出无奈和点滴释怀。
“他们是我外婆那边唯一肯跟我来往的亲戚。”纪北慕的手搭在毛毯上,嗓音却出奇的淡漠,“其他人觉得我克死了父母,八字不好又被纪家人嫌恶,和我来往等同于自寻死路。”
他的话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不知该说是难过?还是冷漠?
北城里的人都说纪三爷是出了名的冷血无情,更有人说他这辈子就是天煞孤星的单亲命。
娶不得女人,更碰不得女人。
“那后来呢?”夏妍兮问他。
“后来?”纪北慕眉头上扬,似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唇角的冷意叠增,“人呐,雪中送炭时做不到,居然以为锦上添花的好会被人记住。”
他冷冷的吐出两个字,“做梦。”
“那他们……?”
“飞机失事。”纪北慕缓缓闭上眸子,眉眼间挣扎的痛楚让他带着几分自嘲,“如果不是叶先生的话,可能我也会躺在这里。”
“纪家人人希望我死,杜家更没人希望我活。”
“他们是例外。”纪北慕“嗤”的苦笑了声,“可这份例外终究都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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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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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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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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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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