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么这样早?”如玥略微有些狐疑:“这天才亮呢。”
“天才亮,心却敞亮许久了,经不起等,愈发难耐了。”庄妃的笑容略微有些俏皮。看上去竟然是那么的清丽可人,好似一下子年轻了许多。“总之皇上已经恩准了,如贵妃该不会不许吧!”
“额娘,笑薇也想早些出宫呢!”笑薇揉了揉双眼,似揉去了困意,精神饱满的样子很是兴奋。“好不好嘛,额娘?”xǐυmь.℃òm
“当然是好的。”如玥笑逐颜开,合不拢嘴似的:“难为姐姐与笑薇都这样开怀,本宫又如何做得丑人,拦着不许你们去。可去归去,一定当心身子。”如玥攥住了庄妃的手:“姐姐要好好照顾自己。”
庄妃略微有些感伤,不想破坏了气氛,以笑容掩饰了去:“如贵妃是怕我照顾不好笑薇么,你且放心吧,绝不会饿着她的。”
“笑薇长大了,也会好好照顾母亲,额娘放心。”笑薇似模似样的拍了拍胸脯,像是承诺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
逗得如玥与庄妃前仰后合,满面春风。
石黔默正于此时迎头走来,远远就听见了如贵妃与庄妃欢愉的笑声,心里荡漾着一股暖流,已经许久没有看见她的笑颜了。
“两位娘娘万福金安,微臣来迟了。”石黔默依然如旧的恭顺,早已经习惯了将心里的秘密埋藏的很深,也习惯了对着如贵妃的时候,保持恰到好处的疏离。既让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又不让她觉得自己“存心不良”,看似简简单单的一件事,石黔默练习了许久,终于才能不着痕迹的做好。
如玥正高兴,脸上的笑意依然明显:“有劳石御医,一路上替本宫好好照顾庄妃与公主。白云庵毕竟偏僻,石御医与侍卫居于山下的村庄,不比宫里或者你府上,辛苦你了。”
在石黔默听来,如贵妃的声音好似一串骊珠似的歌喉,竟然是那样美妙动听。他略微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腼腆道:“贵妃娘娘太见外了,微臣职责所在。托赖娘娘信任,才有幸走这一遭。只当游山玩水了。”
话这么说着,石黔默又觉得很不对劲儿,连连补充道:“自然,也请贵妃娘娘与庄妃娘娘安心,微臣必然不敢贪图玩乐,务必尽心。绝不会让两位娘娘失望的。”
庄妃扑哧一笑,许是心情爽利的缘故,看着石黔默这样的拘谨少不得玩笑两句:“罢了罢了,石御医不知是畏惧如贵妃的威严,还是怕本宫脾气暴躁不好相处,几乎日日见面,竟还是这样的谨小慎微。旁人不知道的,还当是本宫刁钻。
本宫不好相处倒也无可厚非,总不能因着你几句话,毁了咱们如贵妃娘娘的清誉不是。娘娘可是咱们宫里最宽惠的主子了。”
被庄妃这样一捉弄,石黔默的脸果然红的唬人,猪肝一般的血色。连连垂首致歉:“微臣疏失了,是微臣思虑不周,还望娘娘恕罪。”
如玥松快的哂笑,不免道:“石御医,只怕你再这样啰嗦下去,天都黑了。庄妃娘娘还走不走了。”
“是。”石黔默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郑重道:“请如贵妃娘娘安心,微臣一定竭尽所能照顾好庄妃娘娘与公主。”
这一回如玥没有笑,如石黔默一般的严肃:“拜托了。”
轻轻拍了拍如玥的手背,庄妃感激道:“多亏了有你,替我设想的如此周到。倘若……你可要记着早些来接笑薇回宫,她一个人,必是要害怕的。况且我亦不希望她知道……”
如玥艰难的点了点头,伤怀不已:“盼着姐姐早些回来,如此时这般精神爽利。”
“好。”一个字囊括了庄妃复杂不定的心绪,她不知道自己除了这个还能说什么。也许她还能陪着笑薇度过一些快乐的时候,也许那快乐会很短暂,也许……更多的也许是她所不敢想象的。
终于上了马车,如玥目送庄妃与笑薇离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向开朗乐观的沛双此时触景伤情,也不免偷偷的抹着泪。主仆几人,迎着清晨清新的风,站在永和宫的宫门前,远远的目送庄妃离去。其实已经看不见马车和侍卫的身影了,却依然能听见那车声辘辘。
谁也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却是东方的天际,一轮黄橙橙的太阳冉冉升起,温暖了彼此的身子,还有心房。
轻柔的闭上眼睛,贪婪的享受着此时的美好。如玥只想多站一会儿,手上还残存着庄妃的温度。
芩儿几乎是以跑断了腿的速度,从永寿宫赶到了永和宫门外,大老远就瞧见如贵妃立在哪里。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猛然一惊,犹如晴空霹雳一般。如玥心慌的厉害,只轻声问:“出了何事?”
“姑姑慢慢说。”沛双也是吓了一跳,芩儿甚少会这样失态。她紧忙走了几步,将芩儿扶住,又拍了拍她的背脊,帮她顺了顺气。
“皇后娘娘……带着一众宫嫔,于乾清宫门外……跪谏。”芩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许是跑的过猛,胃里一股热辣辣的东西往上顶,直叫她想呕。“求皇上……罢免娘娘的贵妃之位。孰不知,京城之外,战乱有变。皇上……正与诸位大臣商议要事。这时候闹后宫之争,未免太不是时候了。”
“糊涂。”如玥怨恨之情溢于言表,急匆匆道:“先赶过去再说。”
“可不就是糊涂么!”沛双也着急了:“乾清宫是什么地方,皇后竟然撒泼到了朝臣面前。自取其辱便罢了,谁不知道皇后就是个空皮囊。难道连皇上的颜面也不顾全了么?毕竟是家事,要闹,好歹也等到下了朝,往养心殿再说啊。”
如玥催促了奴才们加紧脚步,却没有接沛双的话。在她看来,家丑不可外扬只是一个方面。此时各地涌现大量的起义军,连京中也藏匿着白莲教的党羽,后宫不睦这样的事情,只怕会为皇上徒添烦扰。甚至传扬出去,会扰乱军心也未可知。
这个皇后是怎么会这样没有深浅。
芩儿方才一阵狂奔,还没回过气来,现在跟着肩舆疾走很是吃力。可她心里着急,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儿,关系着江山社稷,再怎么吃力也得跟上如贵妃的步伐,平息这场风波。一段路走下来,让她汗流浃背,似淋了一场大雨,衣裳尽湿透了。
沛双看着自家小姐不说话,竟也沉了声音,只将自己随身带着的帕子塞进了芩儿手中。
乾清宫门外,常永贵连小马子已经给皇后跪下了。
皇后迎着风,正面朝着乾清宫以汉、满文书写的匾额跪着。身子挺得笔直笔直,纹丝不动。唯有鬓边垂下的流苏,迎着风颤颤巍巍,摇曳不定。
皇后身后,便是安嫔、淳嫔与信嫔三人,并肩跪于其余宫嫔之前。再往后,怜贵人、章佳氏,身上还带着伤的索绰罗氏,鲜少出来见人的芸常在亦在其中。
很显然除了与如贵妃交好的庄妃、佳贵人,病中不便出行的诚妃,还有困在启祥宫生不如死的柳氏以外,其余的人都随着皇后纹丝不动的跪在了这里,出奇的目的一致。
常永贵连求带哄的,头都快磕破了,皇后就是没有半点心软。这样一僵持,事情就越发的不可收拾了。就连皇上贴身的御前侍卫也传唤了不少来,生怕皇后一时冲动,冲进了乾清宫去。
“哎呦娘娘啊,奴才求求您了。眼看着皇上正与各大臣商议军机要事,您就行行好先回宫去成么?”常永贵焦急的脸色煞白,哭腔道:“奴才给您磕头了,这事儿若是要让大臣们看见,您说皇上的面子可往哪儿搁呀。再者,有损您凤仪威严,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您看这么着成吧,待退朝了,奴才一定请皇上移驾储秀宫,好好听娘娘您诉诉委屈,成么?皇后娘娘,您就甭为难奴才了,这皇上要是龙颜大怒,奴才可担待不起啊。”
“用不着你担待。”皇后的声音微乎其微的颤抖,却不是那么明显能听出来。“本宫不是在这里担待这么。皇上不让本宫与诸位妹妹进去,那臣妾等就守在乾清宫门外。直至皇上恩准一见。”
小马子也是跟着着急,可师傅都没法子了,他一个小太监能有什么辙啊,干着急!师傅每向皇后叩首一次,他都得跟着磕头,胀痛不说,且头昏脑胀的。恨不能架着皇后就回去才好。
“朕不是奴才拦着娘娘不让您进去。只是起义之战有变,皇上与诸位大人也是焦头烂额。这个时候若是您真闯宫进去了,必然是要冒犯天威的。奴才只担心,娘娘您要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得遭皇上一顿责骂。甚至……甚至是责罚!
求求您了,您就先带着各位主子、小主回宫歇着吧皇后娘娘。奴才敢保证一定让皇上过去储秀宫听您诉委屈还不成么,奴才这儿给您磕头了,皇后娘娘,求您心疼心疼奴才吧。”自打跟在皇上身边儿,常永贵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孙子的。
一天尽然就将一辈子的头都磕完了,着实太让人无法言说了。
“你能保证什么?”皇后嗤鼻,极尽反感道:“早若能如此,何至以有今日啊。常永贵,你别想瞒着本宫,你与那如贵妃根本是一丘之貉。本宫也不问那如贵妃给了你什么好处,今儿你也别想拦着本宫劝谏皇上。
倘若如贵妃不废,本宫说什么都不会起身的。等着瞧吧,究竟是皇上的心硬,还是本宫与诸位妹妹的膝盖硬。这么多人的性命赌她如贵妃一人的,可及否,常公公您说呢?”
有些话,自然是常永贵不敢说的。皇后这哪里是要与如贵妃斗个你死我亡啊,这分明是拿着大清的百年基业来赌后宫的恩宠高低。弄不好,配上的可不仅仅是几条人命。
改弦更张的可怕危机就在弹指之间,却怎么也说不明白。常永贵真心觉得,倘若如贵妃是皇后,便不会有今日之事了。
“小马子,你去求如贵妃娘娘来。”常永贵本来是皇后与如贵妃一碰面,就是针尖对麦芒,争斗愈演愈烈。可现下这么看,如贵妃若是不肯挺身而出,拯救这场劫难,或许会有更可怕的危机,吞噬掉整个大清国。
“嗻。”小马子在心里舒了一口气,如获大赦,总算是不用再磕下去了。可才站起身子,就瞧见如贵妃已经乘着肩舆来了。“如贵妃娘娘来了。”小马子险些哭出来。想来如贵妃深明大义,必然能阻止这场宫闱浩劫。
皇后没有扭过身子去看,岿然不动。脸色越僵硬的有些唬人,好似一只饥肠辘辘的大虫,随时会将猎物吞之下腹。
威严与美貌并重,傲骨与气势同在,如玥沉了一口怨气,凝聚在丹田之上,步伐稳重的走上前来,带着妃嫔们各自不同的目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哼。”皇后轻蔑的险些笑出声来:“奸妃当道,本宫如何万福,又如何金安。如贵妃可真会说笑。”
如玥微微俯下身子,从容道:“皇后娘娘若是不满臣妾的行为,怀疑臣妾德行有亏,自可以将臣妾带去储秀宫问话,何以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不怕凭白的辱没了皇家的颜面么?这里可是乾清宫。”
“正因为这里是乾清宫,本宫才要跪谏,皇上每每在此与朝臣商议军国大事,亦知道这里是整个紫禁城最庄严肃穆的地方。绝不容许任何偏私的行径。”皇后慷慨激昂,一番话说的头头是道,丝毫没有退让之心。
“娘娘三思。”如玥略微服软,折下腰肢低声道:“倘若让朝臣看见了后宫此种境况,恐怕要对咱们的皇上失去信心了。若是连他们都没有了斗志,谁来平叛逆,谁来匡扶皇上雄霸伟业。皇后娘娘难道真的忍心,让皇上背负如此屈辱的骂名么?百年之后入土为安,皇后娘娘又要以怎样的面如来对待大清的列祖列宗?”
“那么,你自行请罪啊,换成是你跪在这里。”皇后露出得意的神情:“本宫就知道,在你心里最要紧的就是皇上。旁人对皇上或许有爱有恨,或许淡若浮云。你却不是,你不是一直自诩与皇上情比金坚么?要你为皇上为大清做出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牺牲,难道你都不愿意么!
钮钴禄如玥,当着后宫这么多妹妹的面儿,若你肯一力承担所有罪责,本宫当即就起身返回储秀宫去。连同众人一并退下。否则……就别在这里惺惺作态的装好人。纵然皇上会心,可旁人的眼睛都不是瞎的,难道不会看么?”
“只是这样么?”如玥将心一横,索性一问到底:“只要我钮钴禄如玥今日命断于此,皇后便肯罢休了是么?”
“不要哇小姐。”沛双急的跳脚,连连道:“您不为自己,也得为五阿哥与小公主着想啊。若是您有什么闪失,他们可怎么办?没有额娘的孩子,是多么可怜,难道小姐您会不清楚么?您忍心让他们与您同样艰辛的挨过来么?”
“住口。”如玥沉痛的闭上眼睛。臻首为笑:“若是以本宫的性命,换取皇家的尊严与皇上的威望,又何尝不可。皇后娘娘身为嫡母,自当替臣妾好好照顾两个孩儿。幼子无辜,还望娘娘多费心。”
见如贵妃去意已决,怜贵人不免轻咳了一声。这一声不算重,不过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显得很不合时宜。
皇后似想起了什么,转身对安嫔道:“不是给如贵妃准备了好‘伏罪状’了么?”
芩儿听着皇后的话,不禁握紧了如玥的手腕,瞪大双眼道:“娘娘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啊,皇后娘娘是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倘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五阿哥与固伦公主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再说,若是您真的自裁了,便是认承了所有的罪状,您要您的孩子们以什么面目活在这样的深宫之中啊。
难道要顶着您根本就不曾做过的罪名,活在耻笑之中艰辛的熬一世么?娘娘,您可千万别犯糊涂啊。”
如玥接过淳嫔递来的伏罪状,一条接着一条的看下去。脸色越发的土黄,犹如死人一般。“串通安嫔毒害宫嫔之一,指使安嫔于后宫之中装神弄鬼,惊吓皇后之二。入宫十数年,毒害宫嫔龙裔不计其数之三。……以毒虫入体之法,残杀先皇后之十。”
有些哭笑不得,这些控罪写的极其潦草,甚至有编造之嫌。具体的时间、地点、年份都没有,可想而知编造者是在多么仓促的情况下赶写出来的。如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笑意蔓延在她依然明艳绝伦的脸庞上:“难为皇后替臣妾想的如此周全。”
“你再不济,也是皇上的如贵妃。从前本宫亦是从贵妃之位攀上来的。可惜你没有这个福气。”皇后横眉竖目,吩咐小毕子呈上匕首来:“这匕首锋利无比,想来没有什么痛楚。你且在这状子上画押,当着众人的面儿认承了所有的罪,本宫便成全了你的怜子之心。
自然,也成全了你,为皇上为大清的宽仁之心。横竖你都不吃亏,本宫也是念在这么多年的姊妹情分上。待到你死后,必定为你哭上三哭,以示哀悼。”
“皇后娘娘,这未免……”常永贵看不下去了,他是跟在皇上身边的人,体念的必然是皇上的真心。“皇上如今正在殿内,未能兼顾此事也是无可厚非。求娘娘待皇上自行决议,万勿擅自做主啊。”
“擅自做主?”皇后最后一次凝视着常永贵,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凤驾之尊的仪态,不紧不慢道:“如贵妃不死,本宫便不起来。话说的这样明白了,常公公可还要拦么?究竟在你心中,是如贵妃要紧,还是皇上的颜面要紧。方才劝解本宫的时候,话可不是如今这么说的!”
被皇后这样一堵上嘴,常永贵当真是只能嚼自己的舌头了。
如玥趁着众人没有防备,迅速的从小毕子手上取过了匕首。
“小姐,不要啊!”
“娘娘,不要啊!”
沛双与芩儿几乎异口同声,边说着话,边动作一致的扑上来抢如玥手中的匕首。
“放开我,放开。”如玥的声音威严而没有温度,似乎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总归是要死,你们姑且让我似的痛快一点吧。要我看着皇上为难,我做不到。你们可明白么?”
风似乎听懂了如玥的话,将寒意吹进了每个人的心底。带着低低的,微微的,不被人听见的呜咽。若有似无的拨弄着每个人,最痛的那根弦。
如玥从没有想过,自己风光了些许年后,会意这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她说:“沛双,最遗憾的,便是没能为你安排一个像样的婚事。没好好把你嫁出去。我从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求你不要干涉我的选择。”
她又说:“芩儿,让你跟在我身边,吃尽了苦头,当真是为难你了。如果可以,替我好好照顾绵忻与笑薇。”
临近死亡的这个时候,如玥忽然想起了第一次与嘉亲王见面的情景。想起那个温文尔雅,又平易近人的王爷,如玥的心又忽然温暖了起来。
她轻轻割破了右手的食指,嫣红的血液顺着伤口溢出来。颤抖的按在了伏罪状上,如玥忽然觉得心中坦然起来。“皇后娘娘,斗了这一辈子,臣妾胜了您许多回。这一回,当真是输的一塌糊涂了。”
皇后轻柔的闭上了眼睛,惋惜道:“说的是呢,往后没有如贵妃,只怕本宫该寂寞了。”
“小姐。”沛双“嘭”的一声跪了下来,她真的做不到看着如玥去死。她宁愿那刀剑儿抵在自己的脖颈上。“求您了,不要。”
淳嫔咬着唇瓣,不住的流泪。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难受,这样不忍心如贵妃离去。她将头垂的很低,泪水扑扑簌簌的往下掉,越是竭力想要掩饰,却越是不能。
安嫔早已经麻木了,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还在不在。不哭不笑,无喜无悲。这就是她要的结局么?后宫里的女子非得一个一个这样死去么?或者下一个就会轮到她吧。
芩儿也跪了下来,却不敢再看如玥的脸。她知道,如贵妃从来都是有主意的,又执拗又坚定,决计好了的事,再不会听旁人的劝。有千万个理由,让她觉得如贵妃的选择没有错。可同样有千万个不舍,让她不知道要怎么去面对。
冰凉的刀刃,贴在自己脖颈的那一个瞬间,如玥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脑中浮现的,是皇上深邃而温存的目光,是栾儿咯咯笑的可爱,是笑薇唤额娘时的亲昵,是绵愉不停的扑棱的样子。
“嘭……”的一声巨响,犹如惊雷炸响了天际,险些震穿了耳膜。众人皆惊。胆小的宫嫔甚至尖声惊叫了出来。
常永贵警惕的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忙拦了如贵妃道:“娘娘您别冲动,许是出什么大事儿了。凤印如今还掌在您的手中,后宫的娘娘也好,小主也罢,总得听您的吩咐不是。”
皇后心悸的难受,听了常永贵的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如贵妃掌管凤印,她凭什么,这张伏罪状已经清清楚楚写明了如贵妃的罪过,难道你还看不清楚么?谁借给你的胆子……”
“不好了,不好了。”几个疯魔的小太监边跑边嚷:“神武门沦陷了,有大量叛军杀进宫来,不好了……”
“什么?”如玥惊得差点就跌坐在地上,大清国开国一来,从未发生过这样骇人听闻之事。着实令人难以置信。“神武门是进攻守卫最森严的宫门,怎么会有叛军杀进来?”
脸色大变的自然不止如玥一个人,皇后难以置信的站起了身子:“还愣着,小毕子,你去看个究竟。宫里其余的侍卫都死到哪儿去了,快传本宫懿旨,务必守住神武门。”
小毕子愣了神,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听皇后的话。毕竟常永贵方才的那一句话说的很明确,凤印是掌在如贵妃手中的。
“你还不去。”皇后恨恼的不行,却见小毕子瞟了如贵妃一眼。
愤恨的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期望,皇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分明就很恨眼前的女子,却不得不寄希望于她身上。
如玥将匕首塞进刀鞘里,正经了脸色道:“常永贵,你务必带着御前侍卫,守住乾清宫。增派一切可以增派的人手,隐秘的将乾清宫保护起来。切记不要太张扬,无疑是告诉叛军皇上就在此处。另外,任何人不准进出,直至宫中恢复戒备,可保皇上安然无恙。各大臣亦不许擅自出宫,以免遭祸。
小马子,你迅速分派人手,通知其余宫门封锁戒备。事关紧急,所有宫门皆不许使用除皇上手谕,或钦赐的令牌以外之物。宫中的侍卫若不够用,尽管增派内监持武器顽强抵抗。确保所有人的安全。再怎么艰辛,也得抵抗住宫外外地的继续侵入。于皇宫内部瓦解叛军。”
常永贵与小马子得了令,一刻也不敢耽搁,连忙照办。
“沛双,你身手最好,这个时候,除了皇上这里。就只有阿哥所最需要守护。”如玥艰难的说道:“务必要保全四阿哥、五阿哥的安慰。阿哥所本就有侍卫看守,你想法子隐藏起来。”
“是小姐,奴婢遵命。”沛双落泪,眼看着与小姐就要天人相隔,谁能料到竟会有这样的变数。许是上天不愿意看到这样的结局,才故意安排了这一出戏。她很想保护在如玥身侧,却知道比起自己的安慰,小姐更惦记着阿哥们。
于是沛双不再多说什么,小心的朝着阿哥所的方向,一路奔去。
“杀呀……”似万马奔腾呼啸而来,那浩荡的气势已经临近内宫范围。
宫嫔们个个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惊慌失措的不知当如何是好。
乾清宫内,皇上这才知晓宫外之事,忙不得就要去瞧。他惦念着如玥的安慰,却被众臣拦截在宫内,拼命护着不许踏出宫门。无计可施,皇帝的心里满满都是一宫门之隔的如玥,发生这样的事儿,她必然会害怕吧,必然会希望自己就守在她身侧吧?
皇帝愈发的沉不住气,只得闭上双眼,一遍一遍的告诫自己要冷静。
“娘娘,其余人应该去何处才安全?”芩儿看着已经乱成一锅粥的宫嫔们,不禁慌乱。“各个宫门戒严,想来宫中已经没有多余的侍卫可以随行保护,若是分散回各宫去,只怕性命难保。”
“去奉献殿。”皇后忽然道:“奉献殿一直有侍卫驻守,无乱如何都不会撤退。”这话说完,皇后情不自已的与如玥对视了一眼。
如玥不计前嫌,郑重的点了点头:“事不宜迟,皇后娘娘,请您带着诸位妹妹往奉献殿暂避。”
“那么如贵妃你呢?”淳嫔含泪道:“不和我们一起避祸么?”
如玥摇了摇头:“本宫放心不下,自然要守在这里。倘若有什么事,好歹有个照应。快走吧,迟了怕来不及。”
“如贵妃娘娘,您和我们一起走吧?”安嫔泪如雨下,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心里会如此的不舍。愧疚与懊悔犹如沸腾的热油,一下子泼在了身上,疼的她只能哭泣。
“别说了,本宫还要吩咐人去接应诚妃、丽贵人。她们独自留在宫里亦十分危险。”如玥转身正欲吩咐乐喜儿,却听信嫔急切道:“让臣妾去背姐姐来奉献殿。”
芩儿忧心,连忙要拦她:“娘娘,这怎么行,只怕此去很危险。还是让奴婢……”
信嫔推开芩儿的手,坚决道:“我已经害了姐姐一次,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丢下她了。纵使是死,我亦要与姐姐死在一起。”话音落,她便旋身冲了出去。
如玥紧着吩咐乐喜儿:“快去追她,保证她的安全。实在赶不到奉献殿,就择一处安静的地方藏匿起来。切记,不到宫里凯旋的号角吹响,万万不能出来。”
“是。”乐喜儿蹿了出去,才拉长音儿应了这一声。
很快的,众人皆散了去,唯有芩儿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如玥身侧。四下刀光剑戟,杀戮之声惨绝人寰。空气里充斥着血腥的气息,连青砖地也染成了嫣红的颜色。
如玥紧紧握着芩儿的手,藏匿在乾清宫外的一处偏房里。所幸是要保护皇上周全,这里还有些埋伏在宫内的侍卫。总算比较安全。
以为自己很坚强,可当耳边充斥着唯有垂死挣扎者的惨叫声,与刺刀穿过身子都嚯嚯声时,如玥还是禁不住会颤抖,她当真是怕极了。连神武门都攻陷了,那京城会变成什么样子?庄妃姐姐才出宫不久,会不会正遇上这场浩劫?笑薇会不会有事?如玥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忍不住要去想。
这样顽抗的抵御之战,许久都不曾结束。如玥就这么与芩儿抱着,动也不敢动。
芩儿知道如贵妃在忧心什么,于是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任由她哭,任由她颤抖,依然不离不弃。
“芩儿,我是不是好没有用。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如玥不敢放肆的哭,她怕引来叛军对皇上不利。可那种恐惧是没办法抑制的,深深的恐惧让她只能默默的落泪。
“不是的,娘娘。若非由您镇定自若的指挥,宫里指不定会乱成什么样子。”芩儿安稳的口吻很是温和,似一双手柔柔的抚慰这如玥心里的痛楚。“且奴婢这么看着,这群叛军没头没脑的瞎撞,根本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显然是巧合攻进来的。并未与宫里之人里应外合。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尽数被斩于当场。皇上必然安全。”
“芩儿,你听?”如玥忽然听见飞马奔驰的声音。“怎么会有人骑马而来?莫非……莫非是……”
“二阿哥?”芩儿如玥心思一致。
“让我去瞧瞧。”如玥挣开芩儿的手,飞快的跑到窗棂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捅破窗纸,屏住呼吸往外看去。“是绵宁,果然是绵宁。”其实并非只有绵宁,连镇宁也在。“太好了,芩儿二阿哥来了,皇上必然安然无恙。必然的。”
如玥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痛哭流涕,只是这样的希望来的太慢了,令她的心饱受煎熬。
镇宁一脚飞踢,恰巧将一名叛军踢进了屋来,连门都砸掉了。芩儿惊呼,连忙扑向了如玥:“娘娘,您没事儿吧?”
那叛军依然奄奄一息了,如玥看清楚了才不由得送了一口气:“无碍,无碍的。别担心。”
镇宁似乎听见了如玥的声音,没头没脑的就闯了进来。“如贵妃娘娘,您怎么样?”
“多谢关心,本宫无碍。”如玥镇定了自己,忽然却又急切起来:“你手上的,那是什么?你是如何得来的,快说啊。”
镇宁将那红蝴蝶绳结递到如玥手中,事实上,他从得到这绳结就一直握在手中不肯送开。“是石黔默。”
“他怎么了?笑薇呢,你快说话。”如玥真心急了,一张脸青白交替,眼中不满了血丝,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怖。
“我在宫外遇上石黔默的时候,他……已经身中数刀……不行了。”镇宁的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遇上了叛军,因认识宫中侍卫的穿着,便向庄妃娘娘与固伦公主痛下杀手了。石黔默说……他拼命护住了公主,慌乱之中交给了一位农户。”
如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听得了这一句,才敢出气:“笑薇……怎么会这样?是额娘害了你……不行,让开,我要去找笑薇……”
“娘娘,您别这样。”芩儿跪倒在地,牢牢地保住如贵妃的双腿:“小公主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不会有事,您得保全自己,日后慢慢找她回宫不迟。何况,还有庄妃娘娘呢!”
“庄姐姐?”如玥缓了口气,焦虑道:“你可看见庄妃了,她如今何在?”
“已经送回永和宫了。”镇宁蹙眉道:“永和宫哪里的叛军已经清理干净了。”
“我去看庄姐姐。”如玥踢开芩儿的环着自己的手:“别拦着我,让我去看庄妃姐姐。”
镇宁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却没有阻止:“芩儿姑姑,我陪着如贵妃去。”
芩儿这才安心的点了点头,由着镇宁抗起了如玥就往外走。
如玥紧紧闭着双眼,肝肠寸断,仅仅把自己当成麻袋包一样,任凭镇宁扛着往永和宫去。手里紧紧攥着的唯有那个蝴蝶结,那是笑薇最喜欢的头饰啊。
“庄姐姐。”如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以为她是在永寿宫里的,却不想才走到永寿宫门口,间看见庄姐姐倚着红漆宫门,直挺挺的坐着满身是血。她身侧,一条长长的红痕,格外刺眼。
“怎么会这样?”如玥歇斯底里的吼叫不止,惊醒了紧闭着双眼的庄妃。
“如玥……如玥……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好好照顾笑薇……对不起……”庄妃伸长了双臂,要握住如玥的手与她说话:“都是我……非要出宫……对不起,是我害了笑薇,是我……”
如玥低下头,看见方才庄妃死命捂住的腹部,竟然连肠子都流了出来。一口气没抽回来,只觉得肺生疼生疼的。她迅速的蹲了下来,一把攥住庄妃满是鲜血的手:“姐姐,你看,这蝴蝶结是笑薇的,你看啊。清晨,我送你和笑薇离开的时候,就是扎了这个蝴蝶结。”
庄妃强打气精神来,用她那已经模糊了的双眼,仔细的看了着:“是笑薇的,是……笑薇的。”
“笑薇没事,姐姐,你别担心。石黔默用自己的命,救下了笑薇,已经送去了一户妥当的人家,有人照看着。待宫里的叛逆清干净,我就会接笑薇回宫来,好不好姐姐?”如玥强颜欢笑,只觉得有人在撕裂她的心。
“当真?”庄妃艰难的问道:“你没骗我?”
“当真。”如玥斩钉截铁:“骗谁也不会骗你是不是,庄姐姐,你可是笑薇的母亲啊。”
庄妃惨白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笑意:“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如玥……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今日不说怕是以后没有机会了。”
“说,姐姐你说。”如玥抽泣不止。
“我的那个孩子,其实……不是你害死的,是我,是我自……己……”庄妃欣慰的闭上了眼睛,再没有什么愧疚和担忧。
如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仿佛庄妃的容颜最终定格于微笑。她哭喊着,嚎叫着,撕心裂肺,痛不欲生,可惜这一切,庄妃再也听不到了。
镇宁真的很想冲上去,将如玥抱在怀里,攥紧的拳头缩了一缩,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他还是退开了,亦只能退开。
“如玥。”那沉稳的男声,喜极而泣,亦不顾天子之尊,疯狂的扑了上来:“感谢上苍,你真的没事。”
“皇上。”如玥总算回过味儿来,感受到皇帝温暖的怀抱,任由泪水默默的流淌。
“放心吧,叛军都尽数剿灭,没事了,没事了。”皇帝紧紧的抱着如玥,痛快的落泪。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什么才对他最为重要。“如玥,朕不能没有你,决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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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皇后与其余宫嫔皆安然无恙,这样的浩劫让她看清楚了很多,也想到很多。总觉得自己是真的不该再糊涂下去了。信嫔在返回景阳宫的途中遇刺身亡,死的时候表情却极为坦然,后追封为信妃。淳嫔在最后关头终于醒悟了,看着如贵妃将利刃架在脖颈之事,她终于发现自己经被如贵妃所感动了,只希望能真的伺候在她身侧。耳濡目染,希望能学到她宽惠的可贵品德。安嫔做回了宫婢,日日于下院做些粗重活计,过她最终渴望的踏实日子。手上越累,心里越踏实。二皇子绵宁救驾有功,皇上必然视为后继之君……
如玥很想找到笑薇,可屡次派人出宫探访找寻,均未果。也许是上天,想给笑薇一个不一样的未来。只是她想了很久,也不明白庄妃临死前的那句话究竟是何意。
咱们的沛双姑娘,终于出嫁了,嫁给了那个她心里一直渴望的男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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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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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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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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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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