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尹你听着,我傅明雪最落魄的时候你没有过来扶一把,从那一刻开始,你是你,我是我,我傅明雪今后飞黄腾达也好,苟且偷安也罢,是生是死,都跟你傅尹没有半点关系。今日你依皇贵妃之命请我入宫,没问题,只要你跪在母亲面前磕够十个响头,我随你入宫,否则你走!”
傅明雪将话说绝,一字一句,如覆冰霜。
“傅明雪,你一定要把关系弄得这么僵?”往日恩情荡然无存,傅尹不再理会王屏娟,怒目瞪向自己的女儿。
“路是你选的,怪不得我。”傅明雪漠然抿唇,平静的面容掩饰不住心底的冰寒,时至今日,她孑然一身,拼输了,不过一条命,拼赢了,她要所有负她的人,生不如死。
“哼,老夫偏不信,皇贵妃会因为老夫请不到你一个下堂妇而把老夫怎么样!”傅尹实在气不过,转身就走。
傅明雪没有拦他,因为她亦想知道,玉玲珑‘请’她入宫的决心,到底有多大。
事实证明,傅明雪赌对了。
午时过后,傅尹再次回到旧宅,生生在王屏娟榻前磕足二十个响头,即便是这样,傅明雪亦未跟傅尹入宫,而是与其约定,次日午时,再行入宫……
深夜,风月楼
傅青思不知道该怎么跟楚怀殇开口,她想知道有关黄乔的所有资料,却不知她根本不需要开口,某人就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一切。
看着桌上的卷宗,傅青思心头一热,感谢的话噎在嘴边,却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欠了你这么多人情,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傅青思随手翻起卷宗,嘿嘿一笑。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你不用还。”楚怀殇亦跟着浅抿薄唇,若说救命之恩,他早就还了,“为什么突然想到黄乔,如果怀殇没记错,他不是殉情死了吗?”
“他诈死!郁冰心的帮凶就是他!”对于楚怀殇,傅青思从未隐瞒,不是因为他是饮涧阁的人,而是因为信任。
“是么。”楚怀殇眸色微沉,彼时翻到此人,他还觉得这人死的可惜,这会儿他倒不可惜,只觉得棘手,据饮涧阁的消息,黄乔已死,如此说,黄乔竟能瞒过所有眼线,想要找他,难如登天。
如楚怀殇所料,傅青思翻了半个时辰也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根据卷宗上的记录,自黄乔认识郁冰心之后,便没了朋友,与家人的关系也疏远了很多。
“他到底是有多爱郁冰心啊!”傅青思有些失望的阖起卷宗,想到密室里的情书,感慨至极。
“不疯狂,不成魔。这个人极难对付,你有多少把握?”楚怀殇替了杯清茶给傅青思,浅声问道。
“难说,不过他既是郁冰心的帮凶,就一定身处御医院,只是……所有记录在册的御医全死了!难道那些御医里面有人诈死?”傅青思不得不脑洞大开。
“御医院里所有御医都是真名真姓,每一个晋级成御医的医者皆身家清白,你也不想想他们伺候的是什么人,筛选的程序根本容不得人造假。”楚怀殇否定了楚怀殇的猜测。
“是啊,不是御医,难不成还能是太监?”傅青思无心之语,惹的二人四目相视。
“用我帮忙吗?”楚怀殇收起卷宗,挑眉问道。
“这次不用了,无烨在宫里有眼线,想必调查这件事还不难。”傅青思婉言谢绝,她只是不想欠楚怀殇太多……
没有在风月楼逗留太久,傅青思回到凉王府之后,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给君无烨,君无烨亦恍然,当即让雷宇通知宫里人,务必详查御医院里的太监。
翌日,傅青思如往日一般在紫竹阁里摆弄药材,眼下除了等君无烨的消息,她暂时不能有任何举动。xǐυmь.℃òm
阿萝则带着君离在后院嬉戏。
忽的,一抹身影突然出现在后园,君离见状满心欢喜的跑过去,谁知那人连头也没回一下,径直去了养心苑。
“咦?父王为什么不理我?”君离直呆呆的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眼阿萝。
“应该是没听到吧?”阿萝有些不确定的回答他,只是刚刚君离明明叫的很大声,她耳膜都快震破了,庆王真就没听见?
片刻好奇,阿萝复又拉着君离跑去玩了。
养心苑的正厅,郁太妃面目阴沉的摩挲着手里的翡翠指环,眉头紧锁。
“不知娘娘找……奴才过来,有何吩咐?”黄乔顶着庆王君周的脸,恭敬站在一侧,双手握拳。
“本宫在万佛堂被傅明雪那小贱人算计的时候,你在场?”郁太妃明知故问。
“奴才在。”黄乔低头应声,随着岁月的流逝,郁冰心的容颜早已化作沧桑,可这丝毫不影响黄乔对眼前这个女人的爱慕。
“这件事不能再拖,这次是傅明雪,下次还不知道是谁,本宫跟他们纠缠不起,这样,你把庆王府那边的事安抚一下,这两日便去刑部吧。”郁冰心轻描淡写开口,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之类的话一样平淡,没有丝毫的不忍。
旁边,孙凤喜身子一紧,正想开口,却见黄乔暗中朝她摆手,“奴才这就回去准备,后天便会去刑部自首。”
“嗯……别让本宫失望。”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是在让黄乔去死,郁冰心神情略有松动,“这辈子算是本宫欠你,来世……本宫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奴才不敢奢望,奴才告退。”
下辈子?
如果有下辈子,黄乔只希望别再让他遇到郁冰心……
未免惹人怀疑,郁冰心没让黄乔在养心苑久留,匆匆交代几句便让他离开,孙凤喜本想去送,却被郁冰心拉着进了内室。
走出养心苑,黄乔心情难以言喻的沉重,十三年了,他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了十三年,终于有机会出来见郁冰心,却只有短短数日。
好舍不得。
“父王,你刚才怎么没理儿臣啊!”黄乔感慨之际,君离突然扑过来拉住黄乔的手指,撒娇道。
“呃……”黄乔本能推开君离,却在看到身后跟过来的阿萝时复又拉住君离的手,“有吗?”
“有啊,儿臣刚刚叫你好几声你都没理儿臣!是不是太妃那边有很重要的事?还有……儿臣想跟父王回府,可以吗?”君离拉紧了黄乔的手,小声乞求。
“过两日吧,父王还有事,先走了。”黄乔不想跟君离聊太多,草草敷衍几句便要起身离开。
“父王,三天后是母妃的忌日,你一定要过来接我好不好?”君离有些委屈的看向黄乔。
“忌日……好,本王那天过来接你。”黄乔一瞬间迟疑,尔后起身摸了摸君离的脑袋,转身离去。
看着黄乔离去的身影,阿萝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
“阿萝姐姐,你说父王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待那抹身影消失后,君离撅着嘴,走向紫竹阁。
“怎么会,庆王最喜欢小殿下!”阿萝安慰道。
“可他刚才都没抱本世子!”君离越想越气跺脚跑开,阿萝这才恍然,以前见了君离,庆王总会抱着小世子绕着后园走好几圈儿,那股不舍劲儿看着就让人窝心,可刚才,庆王似乎冷淡了不少。
午时,云光殿。
看着殿外姗姗来迟的傅明雪,玉玲珑明眸微眯,心想着傅明雪还真敢跟她摆架子,自己已经让傅尹过去给她出气,她倒好,整整拖延一天的时间才来云光殿。
这还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老臣叩见皇贵妃。”傅尹恭敬俯首,敢怒不敢言。
“嗯,听说府上的三品诰命夫人殡天,你好生安葬。”玉玲珑似是无意开口。
“皇贵妃明鉴,吾母与傅尹没有丝毫关系,下葬之事不敢劳烦傅大院令。”傅明雪突然出声阻止,直把傅尹气的险没吐出一口老血。
“这样啊,那你先退下吧。”玉玲珑懒理眼前这对父女之间的恩怨,挥手退了傅尹。
待贞宁将傅尹送出云光殿,玉玲珑悠然起身,亲自扶起半俯在原地的傅明雪,“你一定还在生本宫的气吧?”
“明雪不敢,只是不知皇贵妃让明雪过来,有何要事?”傅明雪虽然在万佛堂栽了跟头,但不代表她智商有问题,眼下玉玲珑先拒后请,这应该不是她本意,所以自己也没什么好卑躬屈膝的。
“令母病逝,本宫心里也跟着难过,眼下你与傅尹的关系又这么差,算来算去你还真是无家可归,之前贞宁跟本宫提起这事儿,我便有些后悔,这样吧,你搬来云光殿,本宫已经让贞宁收拾好了旁边那间小院,虽然不大,但也是独门独院,你……应该不会拒绝吧?”玉玲珑拉着傅明雪坐到桌边,轻声问道。
“皇贵妃一番好意,明雪若拒绝,岂不是忒不识抬举……明雪谢皇贵妃收留之恩!”傅明雪将将坐在椅子上,便又起身下跪,恭敬至极。
昨日没有及时入宫,她是想试探玉玲珑的诚意,眼下既已入宫,傅明雪自不会再生什么傲骨,现在的她,活着都是奢望,更何况是住进皇宫。
“嗯,至于你母亲的事……”
“母亲的事明雪已经安排妥当,不敢劳娘娘费心。”傅明雪昨日已将王屏娟下葬,至此,她再无牵挂,就拿这一条命拼,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如此,玉玲珑也没什么好说的,遂让贞宁带着傅明雪去了旁边的院子。
说起来那间院子位于紫竹林内,原本是玉玲珑跟君飒轩偶有情调时翻云覆雨的地方,这会儿鸠占鹊巢,玉玲珑却没觉得不舒服,往日情分灰飞烟灭,现在的她,早已是无情之人。
院外,贞宁恭敬推开朱漆红门,风起,竹叶沙沙的声音飘际过来,傅明雪寻声望去,只见偌大院落里,一片紫竹郁郁葱葱。
竹林中间,一间装修颇为雅致的寝宫虽然不及宫内各殿一半儿的面积,但却十分精致。
“明雪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云光殿的下人,奴婢已经跟她们找过招呼了,姑娘的话,便如同娘娘的话。”贞宁将傅明雪带入寝宫之后,指了指靠在东墙上的雕花木柜,“那里有皇贵妃给姑娘准备的银两,若是用完了,姑娘……”
“我有些累了。”傅明雪打断贞宁的话,径自走向床榻。
“如此奴婢告退。”贞宁闻声,恭敬退出寝宫。
房门紧闭,傅明雪默然坐在床榻上,环视四周,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最清楚这间房的意义跟缘由,恨不得整个大齐的人都知道,玉玲珑最喜欢紫竹,所以凉王府才会有紫竹阁,对于楚洛晴,她多少也有了解,那是一个长的极像玉玲珑的女子。
慢慢起身走出房间,入眼一片紫竹,傅明雪唇角的笑越发深了几分,玉玲珑呵,曾经被君飒轩跟君无烨捧上天的女人,如今不也苟延残喘的活着么!
君飒轩移情别恋傅青思,君无烨娶了傅青思,她输的一败涂地!这么算起来,自己跟她也差不多,她是亡国公主,自己也没有家了,她能活的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她为什么不可以!
紧握着门框的手渐渐松开,劈裂的指甲渗出血迹傅明雪却毫不自知,仇一定要报,傅青思一定要杀,可首先,她要在皇宫站住角,既然君飒轩喜欢傅青思,自己便满足他的喜好。
想到此处,傅明雪转身折回房间,寻着梳妆台前坐下来,打开盘在头顶的发髻,拿起梳子,揪起一绺青丝,依着傅青思常梳的发髻,盘了起来……
午时过后,凉王府的养心苑内,郁太妃如往常一般躺在盛放的梨花树下,微眯着眼,悠闲的摇着摇椅。
孙嬷嬷自院外走进来,端着的绿豆粥里放了几个冰块,快要入伏了,她知道自家主子最怕热,早早弄了些避暑的吃食。
“人还没来?”郁太妃稳了身子,接过孙嬷嬷递来的绿豆粥,抿了两口,凉意沁入肺腑,让她一时精神起来。
“来了。”孙嬷嬷侧身之时,一抹素白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院门的位置。
白衣如雪,青丝如墨,眼前的男子无论何时都像是不染凡尘的仙将,那股独有的儒雅气质与先帝倒有几分相似,可她不喜欢君子剑的那双眼,冰冷,孤傲,那份目中无人的劲儿跟他母妃简直如出一辙。
好在君子剑中了寒毒病入膏肓,她完全不必顾忌这个孽种。
“母妃叫儿臣来,有何要事?”郁冰心正想着,君子剑已然站在面前,双手拱拳,恭敬开口。
“凤喜啊,你先下去。”郁太妃挥手退了孙嬷嬷,转尔看了眼身边的座位,“子剑,你坐。”
君子剑闻声起身,浅走两步坐到郁太妃左手边的位置,脸上的表情温润和善,看不出半点异样的情绪。
待孙凤喜走远,郁冰心这方搁下手里的绿豆粥,“离下月初八不足十日,你那边都准备好了?”
“母妃放心,各方势力均已到位,只等初八,母妃便可带着君离逼君飒轩退位让贤。”君子剑音色无波,平静若水。
“嗯,你办事母妃放心……君飒轩为谋皇位暗中派人诛杀皇长子君逸寒,事后毁尸灭迹,单这一项罪名他就承担不起,加上他独宠玉玲珑有段时间,为了玉玲珑几度与大蜀交恶,几件事加起来,他这皇位肯定是坐不稳的,君无烨么,他本就对皇位没什么想法,介时也弄不出什么大乱子,这些天本宫看他对君离还不错。”郁太妃神色肃穆,低声分析道。
“母妃说的极是。”君子剑微微颌首,以示赞同。
“说起君离,母妃一直没查出那日给离儿下毒的人是谁,这件事你有没有注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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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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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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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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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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