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单手不便,还是我来吧。”云辰走到她身边,拿起案上的白绢替她擦拭肩头血迹。白色的中衣薄而轻透,根本掩藏不住内里的肚兜,玫红的花纹隐隐约约透出艳色,描摹出一个欲拒还迎的形状,令人心痒难耐。
云辰目不斜视地替微浓处理伤口,上了两遍药,才小心翼翼地为她拉上衣襟,不忘叮嘱:“今夜睡觉一定小心,不要再碰到伤口了。”
“嗯。”微浓垂眸,面容藏在烛火的阴影之后,看不到表情。
云辰也自觉无话可说,遂站起身来:“那你休息吧。”
“好。”
微浓这一个“好”字刚落,云辰刹那间闻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气,紧接着他便头晕目眩、脚步趔趄。
在他即将摔倒的那一刻,微浓伸手扶过他,使力将他拖到床边。毫无疑问,肩伤又裂开了,微浓看着他昏迷不醒的样子,淡淡笑道:“你看,伤口还是会裂开。”
她从枕下摸出一瓶药粉,倒在门梁之上,又再次返回床边,迅速剥下云辰的外衣穿在自己身上,还将他的头发打散。她搜了他的身,找到一把防身匕首、数张银票和一包碎银子,也统统塞入自己怀中。
准备完毕之后,微浓放下床帐,将半个身子轻轻倚在云辰身上,故作惊慌地大叫:“救命啊!不要!”
门外四名侍卫听到动静,立即破门而入。这一进来,却都傻了眼——只见垂下的床帐之内,“云辰”正压在“微浓”身上,似乎要行不轨之举。床头的位置,“微浓”一头青丝垂在帐外,似乎是在拼命挣扎。
烛火本就昏暗,几个侍卫看得模模糊糊,却都想歪了,站在原地尴尬万分。香气在此时扑鼻而入,几人还没来得及看明白想清楚,已然纷纷晕倒在地。
微浓听到门口传来几声“扑通”,知道事情已成,立刻从云辰身上爬起来。饶是如此,她肩头的鲜血还是滴在了他的中衣之上,氤氲出一片刺眼的红色。
微浓站在床前看了他片刻,轻轻叹道:“对不起。”她没有时间再做流连,迅速走到桌案前,草草处理了伤口,又将几个药瓶胡乱塞入怀中,便往门外奔去。
此时郑大夫祖孙已经听到了动静,连忙披衣出来查看,恰好瞧见微浓穿着云辰的衣袍走到庭中。小猫儿举着烛火,诧异地问道:“您……您这是要走?”
郑大夫则转头看向门里,瞧见几个侍卫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生死未卜。他惊恐地指着他们:“他们……他们是……”
“您放心,他们是被迷药迷晕了。”微浓解释。
郑大夫这才长舒一口气,又亟亟劝道:“姑娘……您伤势未愈,可不能走啊。再说您若走了……大人他,他可是要生气的。”
微浓闻言沉吟片刻,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庭中石案上,歉意道:“抱歉,今晚我非走不可。您放心,他不会为难你们的。”
这祖孙二人性子朴实,以微浓对云辰的了解,他是不会迁怒他们的,所以她并不担心。
“姑娘……”眼见郑大夫正要再劝,微浓摆手阻止他:“您二位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他日若得机会我必将报答。告辞了。”
“姑娘啊,您误会了!其实不是老朽救了您。”郑大夫不愿无故居功,忙解释道:“大人送您过来时,您高烧一天一夜都不退,万分凶险,老朽是一点法子都没有。后来是大人他从外头找来了灵丹妙药,才救了您一命啊。”
微浓闻言鼻尖一酸,正待说句什么,便听郑大夫又道:“姑娘,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吗?大人对您如何,老朽和猫儿都看在眼中,您昏迷的时候,大人衣不解带地照顾,一看就是……就是很关心您啊!”
小猫儿也在旁连连附和:“是啊,您要是走了,大人他一定会很伤心的。”
只可惜微浓不为所动,依旧坚持:“抱歉,我真的要走了,二位多保重。”
“你要去哪儿?”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了过来,带着十二万分的冷意,直逼背脊。
微浓吓了一跳,亟亟转身看去,只见云辰穿着单薄中衣,就站在屋门内看着她。廊下灯火幽暗,衬得他脸色也是异常阴冷,寒如冰霜。
微浓顿时反应过来:“你骗我?”
云辰嗤笑:“谁骗谁?”
微浓默然一瞬,疑惑地问:“我配的迷药……你为何会没事?”
云辰没答话,转而看向郑大夫祖孙,礼道:“让二位见笑了,我这几个侍卫,还请二位想法子弄醒。”
他直接走到庭中,将微浓拽到他房间里,又对郑大夫道:“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
此言甫罢,他便面沉如水地关上房门,“啪嗒”一声上了锁,转身讽道:“四年不见,你竟会用美人计了。”
此时的云辰双目阴鸷,像是蓄势待发的猛兽:“幽州府一次,今日一次,是谁教你的?聂星痕?还是国策?”
微浓见他这样子,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惧意,不禁咬着下唇后退两步,追问道:“你为何没中迷药?”
“你下午逛遍整座医馆,专程在药房停留半晌,想不猜到也难。”云辰再次露出嘲讽的笑意,朝她逼近:“怎么?等不及了?想去救他了?”
微浓面露防备之色,再次后退,抿紧双唇不说话。
云辰步步紧逼,话语越发尖刻:“你方才在我身上搜什么?月落花吗?恐怕让你失望了,真不好意思。”
微浓闻言立即停止后退,正色道:“我知道你不会给我,我也没脸问你要。”
“那你还跑什么?没有月落花,你还妄想救他?”云辰走到她面前,与她贴得极近,近到一低头就能吻上她的额角。他也的确低头了,却不是吻她,而是放轻声音在她耳畔说道:“你死心吧,那朵月落花,已经被你吃了。”
“你说什么?”微浓惊讶万分,根本无法相信。
云辰缓缓站直身子,敛去讽笑:“我说,那朵月落花用在了你身上。”
微浓踉跄一步,只觉浑身一软:“不!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中箭之后高烧不退,若是没有月落花,你还能活到现在吗?”云辰顿了顿,语气渐趋平静:“还是你以为,我会留着那朵花,让你有机会去救聂星痕?”
微浓霎时流下眼泪,拼命摇头:“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呵,”云辰冷笑,“你知道我为何要带你走吗?我打算耗死他,三个月之后再放你回去。有情无情又如何,你们生死再也不复相见。”
“不!不!你不能这样!”泪眼朦胧中,微浓抬眸看向云辰,见他面色冷肃,没有丝毫玩笑之意。
可云辰似乎还觉得不够,继续狠狠刺激着她:“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幽州府一战,聂星痕受了伤,此刻正昏迷不醒。否则你以为,这些天他为何不来找你?”
眼前的云辰突然变得狰狞起来,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像是最可怕的魔咒,令微浓不敢再看,不敢再听。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地上,捂着耳朵疯狂挣扎:“滚!你滚!滚出去!”
云辰唯恐她伤势恶化,连忙钳制住她的手脚,口中却忍不住恶言相向:“你难受了?心疼了?要不要为他殉情?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云辰!”微浓疯了一般叫喊着,怒而控诉:“你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你原来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云辰死死扣住微浓的四肢,悲愤质问:“我也曾有父母妻子,有兄弟姐妹,有家有国!现在呢?我一无所有!是谁把我变成这样的?是谁?!”
微浓心痛万分,话语忍不住喑哑颤抖:“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为了报仇,你把自己变得像个怪物!”
“怪物……”云辰手腕一紧,心头猝然疼痛,似有万箭齐发,穿心而过。
“难道死的人还不够多吗?你非要把你自己的命也赔上吗?国复了,人都死完了,复国还有什么意义?”微浓拼命扭动手腕:“你醒醒吧!燕宁无论谁胜谁败,都不可能让楚国东山再起!你难道要把一辈子都耗在复国之上,斗了燕国再斗宁国?无休止地争斗下去?”
微浓想起前尘往事,更是痛哭不已:“楚国亡了,我和你一样心痛!你若非要报仇,现在就杀了我吧!但求你看清楚,统一乃大势所趋,不要再执着了!”
微浓哭得几乎岔气,泪珠颗颗滚落在云辰手背之上,灼烫了他的肌肤。他想过收手,可冥冥之中却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在推着他前进,他背负着千万人的希望,背负着千万人的血海深仇,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他已没有回头之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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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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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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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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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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