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差人去向原澈禀报,但没有立刻得到指示,故也不能随意现身。直到昨夜才得了原澈的口信,让他今日一早截住微浓。
“璎珞姑娘,又见面了。”王拓竭力想扯出一丝客气的笑意,可惜他实在笑不出来。
倒是微浓十分惊喜,望着牵马而来的王拓:“王侍卫!”
王拓一愣,看着她不似假装的笑容,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是迫不及待要逃走吗?不是忌惮主子吗?怎么见到自己,还能笑得如此开心?
微浓自然不知他的心思,简直是像看见救命恩人一样大喜过望:“太好了!我需要你帮个忙。”
“什么忙?”王拓不动声色。
“呃……带我进城!”微浓踌躇片刻,还开口拜托对方:“我看城门口一直在盘查,不让带兵器,还要搜身……我……”
“你怕搜身?”王拓淡淡地问。
自然不是!她即便说是,棺材脸也不会信的。微浓只得半真半假地回:“我是怕被缴了兵器。”
“哦,”王拓依旧平静,“缴了吧,我再送你一副新的。我们公子什么都不多,家中藏器还是挺多的。”
微浓顿时有些欲言又止。
王拓继续试探她:“怎么?璎珞姑娘不信?”
“不,不是。”微浓叹了口气:“不瞒您说,我那双峨眉刺是……师门所传,在我心里是无价之宝,万一被缴了……”
“这也好办。我们公子和京畿防卫司的人还算熟稔,你先缴了,我随后找人帮你弄出来。”王拓仍旧淡淡地问:“如何?”
“这……”峨眉刺是一方面,她更怕进城时被云辰发现,被祁湛知道则更加糟糕。试想自己去而复返,傻子也能猜出她是为了云辰而来。届时她什么都不必做,祁湛就会再次怀疑云辰的身份了!可这些话,却不能和王拓说。
两害相权取其轻,微浓当机立断,决定拿峨眉刺冒一次险,遂道:“王侍卫你有所不知,我这峨眉刺……”
“咦?这不是璎珞姑娘吗?”微浓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不远处已辘辘行来一辆车辇,一只绿色的锦袖轻轻撩起车帘一角,露出“绝代风华”的一张俊颜。
花枝招展的原澈笑嘻嘻地看着她:“好久不见啊!你这是要进城呢?还是出城呢?”
“进城。”微浓有些心虚。
“哦,你不告而别说有急事,我还以为你早就进城了呢。怎么脚程和我一样啊?”原澈温和无害地笑:“早知如此,你还不如跟我一起走,是不是啊?”
微浓很是尴尬:“我的确是有急事,但没想到黎都城戒严,否则也早就进城了。”
原澈闻言,伸长脖子望了望城门:“咦?只不过是搜查严格了些,你难道没带通关文牒?”
微浓求救似的看着王拓。
王拓遂回道:“公子,璎珞姑娘是怕师门传下的峨眉刺被缴了。”
“这事好办!”原澈和王拓说的话一模一样:“我在京畿防卫司还算说得上话,你先缴了,我随后帮你拿出来也是一样。”
微浓泄了口气:“十公子,不知能否和您单独谈谈?”
原澈俊俏的眉眼笑成了一条缝隙:“单独谈谈啊!我为何要同言而无信的女人谈谈呢?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欢女人。”
看来真是怀恨上了!小心眼!微浓干笑:“我这不是正打算向您解释来着。”
“哦,那你上来吧。”孔雀放下了车帘。
微浓将峨眉刺拿在手上,径直上了车辇,抬眼瞧见孔雀的第一眼,她脚步顿了顿。
原澈今日的穿着……从头到脚全是绿的,翡翠做的束冠,翠绿色的锦袍,墨绿色的靴头履,就连手上的扳指、腰间的挂坠都是碧玉所制!只有手上的扇子不是绿色的。
幸好微浓已对此见怪不怪了,她垂着眸子坐进来,二话不说就把缠在峨眉刺上的棉帛给拆了。青鸾与火凤的图案徐徐显露,原本已是流丹浮翠的车辇之内,渐渐萦绕了红绿盈光。
饶是原澈再如何镇定,此刻也有些惊异,顿时明白了微浓为何不想上缴兵器。
“十公子您见多识广,想必是不稀罕此物的,但那些守城的士兵……我实在不能放心。”微浓诚心实意地道:“您看,能不能帮我这个忙,让我不必接受盘查?”
原澈俊眼弯成一道新月,睇了她一眼:“你怎知我有法子让你躲开盘查?难道你知道我是谁?”
微浓也笑了:“您出手阔绰,谈吐高雅,演州刺史还赶着送女儿给您……是个人都晓得您身份高贵了。”
“哦?那你猜猜我是谁?你若猜中了,我就答应你如何?”原澈“哗啦”一下扯开手上的扇子,自顾自地扇起风来。
他给自己挖了坑,自己还不得不往里跳。微浓飞快地思索着,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其实你早就猜到了对不对?”原澈一把扇子扇得“虎虎生风”,要不是他这身装束太过滑稽,倒也能显露几分风流倜傥的意味。
“毕竟像我这么惊世骇俗、不畏人言、玉树临风的世家子弟,在宁国可没有第二个。”这位风流倜傥的绿毛孔雀,洋洋得意地笑道。
对方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她再否认也就显得太虚伪了。于是微浓抿着唇没有接话。
原澈见状果然目露几分赞许,又问:“我就纳闷了,你一个平民女子,见到我怎么就毫无畏惧呢?”
“我……”微浓自从当了青城公主开始,见过的君王、王后、太子、侯爷十根指头都数不过来,在她心里,早已没有什么贵贱之别了,自然不会感到畏惧。
可原澈却想歪了,故作了然地问:“看来你是见过比本世子更加高贵的男人了?”
不等微浓作答,他又指了指她手中的峨眉刺:“你这兵器也不是师门所传吧?是那个高贵的男人送给你的?”m.xiumb.com
微浓闻言愕然,又怕被原澈诈出什么话来,便只得继续保持沉默。
“难怪你会不告而别,原来是心里惦记着他!”原澈哈哈大笑起来,暗中却松了口气:“让我再猜猜看,你应该是想早一点进黎都城,生怕晚了被他阻止。可惜你还是迟了一步,他已经开始严查所有进城的女子,你怕峨眉刺泄露你的身份,所以才不敢进城?”
听到此处,微浓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你怎么知道?”
“这世上有什么事能逃得过本世子的法眼?”原澈笑得人畜无害。
微浓看着他一张俊颜,心里却渐渐明白过来。云辰和魏侯关系甚密,原澈身为魏侯世子,知道他的事情也并不稀奇。毕竟当时自己闹得挺大,甚至还夜闯了云府。
“不过我就是奇怪了,你若喜欢他,当初为何要走呢?既然走了,又为何要回来?难道是听说他要成婚,你后悔了?”原澈好奇地问。
微浓却是大吃一惊:“你说什么?他要成婚?”云辰要成婚,她怎么不知道?姜王后一个字都没提起啊!
原澈见状更加疑惑:“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那你回来干嘛?”
微浓脸色渐渐黯然:“我……回来和他做个了结。”
“那你就该光明正大进城,让他知道你回来了。”原澈朝她眨了眨眼睛:“其实你们两个也挺配的。可惜圣意难违,王祖父赐婚,他不能不接受啊。”
原来是宁王给云辰赐的婚,也难怪他无法拒绝了。微浓此刻脑子里是一团乱麻,她不知原澈究竟猜到了多少,为了保险起见,便没有询问他是否知道云辰的真实身份。
不过好在,云辰一直和魏侯交好,从目前来看,原澈应该不会拆云辰的台,反而会极力维护他。就像他们初次见面那样。
“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回来了。”微浓失意地苦笑,模棱两可地道:“只是有些心愿未了,不弄个明白我无法死心。”
而原澈把她这含蓄的话语,当成了女儿家的害羞。他同情地看着她:“哎!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痴男怨女。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微浓摇了摇头:“我还要等我师父过来。在此之前,我不会露面,也请你……在他面前保守秘密。”
“你放心,我对你们之间的纠葛不感兴趣。”原澈转了转眼珠:“既然咱们也算沾亲带故,我就帮你这一次吧!你装成我府上的女护卫,我带你进城。”
“多谢世子。”微浓没想到原澈看得如此透彻,不禁又对他另眼相看了三分。这个魏侯世子,比传言中要聪明得多,也嚣张得多。儿子都这般聪明,那魏侯就更加不可小觑了,身边又有云辰帮衬,他们要做祁湛的对手也不是不可能。
魏侯有云辰襄助,祁湛有宁王支持,这一场夺位之战,到底会谁胜谁负?微浓不知不觉陷入了沉思。
原澈看到她愣神,不禁暗笑她痴傻愚钝,心道: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个江湖女子罢了,我摆明是要抢原湛的位置,她却还敢接受我的帮助,难道不怕我拿她要挟原湛?
他索性趁机更进一步:“你师父是不是还没来?那你要在哪里落脚?不如先住到我府上来?”
“住到你府上?”微浓眸中浮起一丝戒备。
原澈嘿嘿笑了起来:“你也知道,世人都谣传我好男风,若是有个女护卫在身边,也能替我驱驱流言。再者,你如今还不想被他的人发现,难道还有比我府上更安全的地方吗?”
这倒也是。以云辰如今在黎都的势力,即便自己安全进了城,恐怕也躲不过他的眼线。
可是云辰和魏侯的关系到底能维持多久?自己这么做,会不会给云辰带来困扰?微浓迟疑了。
原澈像是看穿了她的顾虑,呵呵道:“你放心,你可以随时离开魏侯府。”
“那您图的是什么?”微浓半信半疑。
“我不是说了吗,我就是想添个女护卫。你知道我的事,又能见机行事,再合适不过了。”原澈依旧从容地扇着扇子,目露一丝狡黠:“而且,我也想给他添添堵,我心里就挺痛快了。”
原来他想作弄云辰。不可否认,这个提议让微浓很心动,若想查探云辰的事情而不被他发现,难道还有比魏侯府更便利的去处吗?也许她还能借机查到云辰为何接近魏侯,从而找到更多蛛丝马迹!
她面上已开始浮现出挣扎之色。
“您真的允许我随时离开?”微浓再次确认。
原澈摆手冷哼:“本世子说的话,何曾反悔过?”
“那我有言在先,万一有朝一日你们撕破了脸,还望您不要拿我要挟他。”微浓始终有所顾虑。
原来她还不算太傻!原澈继续笑得人畜无害:“拿女人来要挟这种事,也太不男人了!本世子还不屑于做。”
“那就好。”微浓终于松了口气:“您和他朝堂上的事,我不想过问。但我和他之间,也请您不要打听。”
“情情爱爱有什么可打听的?我又不是宫里碎嘴的嬷嬷!”原澈再次翻了翻白眼:“魏侯府的女护卫,不知道多少妙龄女子抢破头要做。本世子亲自请你,你还推三阻四!”
他“哗啦”一下合上扇子,轻蔑地吐出四个字来:“不知好歹!”
微浓掩口而笑,心里却骤然轻松很多,竟也说起了玩笑话:“不知您的贴身女护卫每月能拿多少俸银?”
原澈看着她,目中是真的流泻出一丝笑意:“你剩下那一半银票,应该够付了。”
微浓早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闻言懊丧起来:“说来说去,还是让我白做工!”
“管吃管住,差事轻松,自由出入,我这个主子还不过问,”原澈眯起俊目,“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微浓简直要笑得腹痛。
“那我还叫你璎珞?”
“呃……还叫这个吧,暂时也没想到别的名字。”
“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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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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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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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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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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