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祁湛断然否认:“真要是杀人的勾当,我就让她跟着了。”
“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璎珞直接耍上了脾气。
祁湛索性不再理她,转对微浓道:“你惹来的,你替我打发。”
微浓没料到他竟如此决绝,正想再劝他一句,可就在此时,屋门猛地被人从外头推开,一个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跨进来,附在祁湛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祁湛脸色骤然一变,连句招呼都来不及打,一个翻身便从二楼窗户跳了出去,闪电一般消失在街道之上。
中年男子本想唤他一声,临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匆匆扫了微浓一眼,也跟着跳出窗外。
这番变故来得实在太突然,两个姑娘都对此摸不着头脑。微浓望着敞开的窗户,心里升起浓重的疑虑。
璎珞却只是看着微浓,喃喃念叨出来:“那个人方才说,‘殿下薨’。”
两人就此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一个疑问:殿下是谁?
*****
两个时辰后,微浓得知了答案——宁太子病重不治,今日未时三刻在宁王宫驾鹤西去。虽然她不知祁湛来黎都的目的与此事有何关联,不过她隐隐有种感觉,祁湛暂时不会出现了。
许是宁太子的病拖了太久,百姓们早已做好了准备,故而消息传来时,王都里并无太大异动。宁王下令举国治丧,黎都全城立即挂起了缟素挽幔,微浓所在的客栈更是隆重,掌柜还为此恸哭了一场,直言宁国国祚后继无人了。
掌柜的话其实不无道理。如今的宁王原清政,七岁登基,在位励精图治六十年,怎么看都该是名垂千古的一代明君了。然而上苍是公平的,绝不可能让一个人事事完满,即便君王也不例外。而宁王的痛处,正来自于他的儿子,刚刚魂归西天的宁太子——原真。
说起这位太子殿下,也实在是个倒霉透顶的人物。早在四十年前,原真已受封为宁国太子。上一任燕王,即高宗聂旸被册立为太子之初时,他还曾造访过燕国,并送来一个美人——聂星痕的亲生母亲。
眨眼间沧海桑田,如今燕高宗聂旸殡天,聂星逸都做了两年空心燕王了,可宁王还是精神矍铄,年过六十依然身强体健。原真却已然油尽灯枯,做了四十年的宁国太子,最终死在了储君之位上。
最糟糕的是,原真这几年荒淫无度,后宫也是纷争频起,膝下子嗣要么病夭、要么被害,竟无一人能活到成年。而他自己也早已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后来又身染重疾,以至于绝了嗣。
听说早些年的时候,原真也曾雄心勃勃,想着将来做个一代明君。可后来,他发现亲爹宁王实在是太厉害了,政事上一直亲力亲为,不给他一丁点儿施展抱负的机会,这令他屡受打击,自暴自弃渐渐颓靡。
而宁王则因对爱子有愧,便也任由他胡作非为荒淫无度,偏生不提移交政事,也不提退位之事,抓着大权不肯放手。原真等着盼着,彻底发现自己熬不过亲爹了,终因积郁多年,又纵欲过度,死在了亲爹前头。
正因如此,今年原清政在位的第六十个年头,宁国并未大肆庆祝,一整个正月也毫无喜庆之色。去年聂星逸刚刚登基时,微浓就听说宁王另两个儿子已虎视眈眈盯着太子之位,前几日又听祁湛说起离侯与宁王三子走得极尽,她便知道宁国朝内即将有一场大变。
微浓突然后悔自己跟着祁湛来黎都了。天子脚下,稍有不慎就会受夺储之争牵连,她又孤身在外,还是小心为妙。这般一想,她决定尽早离开黎都,左右她已摆脱了简风,黎都也逛了几天了,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只不过从礼节上,她觉得应该和祁湛道个别。可祁湛来无影去无踪的,她又能去哪里找他?
璎珞也和微浓有着同样的苦恼,只不过微浓是用脑子想,她则是用行动去表示。自从祁湛跳窗离去之后,她每天都在四处寻找,她将自己学过的追踪之法都用遍了,连在黎都的同门师兄弟都惊动了,却无一人知道祁湛的消息。
一连四天,璎珞都是早出晚归,每每垂头丧气地回来。
微浓不忍看她如此,便安慰她:“兴许祁湛真的有急事要办呢。你别多想,安心在客栈多等几天吧。”
璎珞叹了口气,蔫蔫地问:“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的?因为我来了,他才不出现?”
微浓凭借直觉否认:“我觉得,是和宁太子的死有关。”
璎珞沉吟片刻,便有些坐不住了:“不然咱们夜闯宁王宫?去探探消息?”
“你发什么疯!”微浓赶紧斥道:“一国王宫,也是说闯就能闯的吗?”
璎珞不屑地撇了撇嘴:“虽然我不如祁湛那么能耐,但我也进过王宫好吗?你不要小看我!”说完她又暗自嘀咕一句:“若是多几个师兄弟,闯一闯也没什么。”wWW.ΧìǔΜЬ.CǒΜ
“我想你一定是偷溜出来的,你的师兄弟也不会帮你闯王宫吧?”微浓有意提醒。
璎珞也知自己是异想天开,不禁沮丧地道:“那怎么办?我不能把他跟丢了!”
“这样吧璎珞,明日咱们再上街逛逛,我陪你找找。”微浓最见不得痴心人伤心,唯有暂时安慰着。
璎珞点了点头:“你早该如此了!”
待到翌日,两个姑娘便一道出门了。微浓有意开解璎珞,便带着她四处游逛,每到一处还不忘解释:“这是祁湛带我逛的地方。”
璎珞倒也不见吃醋,反而一地不落地认真游逛起来,还不停询问祁湛当时走在哪里,坐过何处。微浓见她入了魔怔,心中更是怜惜不已,一时竟忘了她曾是个女杀手。
如此逛了一个晌午,两人随意用过午饭,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家布庄门口。因着宁太子的死,黎都好多生意都暂时关了门,唯独布庄的生意依旧红火——家家户户都来买缟素白绢了。
微浓见璎珞数日不变穿着一身黑衣,便灵机一动:“走,咱们进去做几身衣裳。”
璎珞无精打采地拒绝:“没兴趣。”
微浓叹了口气:“女为悦己者容,你天天一身黑衣,只差写着‘我是杀手’几个字了,怎么能让祁湛喜欢?”
“他又不看脸。”璎珞立刻反驳。
“可他经常故作风流啊,可见对女色还是上心的。”微浓拉着璎珞往布庄里走:“进去看看吧!过几日等他回来了,也好让他眼前一亮。”
一提起祁湛,璎珞也不再抗拒了,任由微浓把她拉进了布庄,拿着几匹布在身上来回比划着。时值宁太子薨逝,布庄里也不卖艳丽的颜色了,好在璎珞气色红润,最衬素色的缎子。
微浓做主替她挑了一匹浅绿、一匹鹅黄的缎子,正打算带她上二楼量尺寸,却见一个年轻女子被前呼后拥地下了楼来,掌柜还边走边恭谨说道:“云小姐放心,等缎子一到货,咱们立即送到府上。”
那年轻女子轻慢地“嗯”了一声,惜字如金。
微浓在楼梯口看着几人走下来,觉得对方有些眼熟,想了片刻才记起,正是她前几日不小心撞到的姑娘,离侯云辰的亲妹子,闺名叫做……云潇?
怎么两次遇见她,都是在楼梯上呢?一个上、一个下,颇有些狭路相逢的意思。微浓被自己无稽的想法吓了一跳,忍不住笑了出来。
此时云潇等人也已下了楼,见微浓在笑,便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显然,云潇认出了她是谁,忽然就站着不动了,冷言冷语地道:“时值国丧,你还敢笑?真是不知礼数!”
微浓一愣,不想与她计较,便没有做声。
倒是璎珞的火爆脾气窜了上来:“喂!我们是哭是笑关你何事?”
“你敢对我们小姐无礼?”云潇身后的丫鬟立刻出言呵斥。
微浓不愿招惹是非,便按住璎珞的肩,淡淡道:“走吧!上楼去!”
云潇仍旧站着不动,又看了看微浓手中的两匹绸缎,冷冷道:“掌柜的,这两匹缎子我要了。”
掌柜的有些为难,只得看着微浓,面露几分哀求之色:“两位姑娘,这……”
“凡事要讲先来后到,这缎子是我们先看中的。”璎珞立刻表了态。
微浓倒是冷静,含笑对云潇回道:“云小姐,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当日我并非有意冲撞您,还请您见谅。”
云潇连正眼都不瞧微浓,樱唇轻启咄咄相逼:“这两匹缎子,你开个价吧!”
微浓没想到她如此无理取闹,但还是不想得罪她,便心平气和地再笑:“云小姐出身高贵,必是知书达理之人。一定不会与我这个出身乡野的民女计较,是吧?”
云潇一听这话,倒是缓缓转过头来,从头到尾打量了微浓一遍,才冷冰冰吐出几个字:“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怎样?只怪你长得像一个我非常讨厌的女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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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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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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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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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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