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时天色已晚,江聪有意让她先回府休息,拼尸这种耗费心神的活儿交给仵作就行,但月九龄却坚持留下来和仵作一起拼凑,这样能节省时间。
距离大牢命案发生过去还不到十天,若此人真的是四五日前被那个连环杀人凶手所杀,那么距离上一个命案甚至不到五日——这符合月九龄之前对他会在四月十八之前再次作案的推测。
只是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们还没来得及从各府接下来的几十桩大大小小事项查出端倪,凶手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按照两桩命案相隔时间推断,凶手很可能会在今晚或明天再开杀戒,亦或是,已经有人遇害了。
这也是江聪没有再说服月九龄回去的原因,他们此刻的心情一样迫切,想知道杀人并碎尸的凶手与闯入大牢杀人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虽然两者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但江聪还是希望得到否定的答案。
拼尸体这种事情江聪并不在行,他也没有在验尸房逗留太久,等画师根据死者的仪容描绘出画像后,他便离开去查死者的身份。
他走后,验尸房彻夜灯火通明,偶尔能看到移动的人影和走动的脚步声。
当最后一块碎尸被放在它原本该在的部位后,天边已经能看见鱼肚白了。
熬了一夜,月九龄这会儿直起身子抻了抻腰,扭动酸痛的脖子,她已经很久没有通宵了——上一次还是一年前封宫查案。
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在解剖室待一天一夜不带挪地儿的,也没有这么累啊。
就在这时,江聪风尘仆仆地去而复返,带来了这具被月九龄摆弄了一夜的尸体生前的身份信息。
“此人是城外山脚下的鳏居樵夫,姓乔,家中行二,大家都叫他乔二。乔二每天都会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给固定几户人家送柴火。”
他说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隔夜的凉茶灌下去,缓和了渴得冒火的嗓子,然后继续说:ωωω.χΙυΜЬ.Cǒm
“我已经跟这些人确认过了,五日前他们没有等到乔二来送柴,以为是临时有事耽搁了,之前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可是连等了五日,家中的柴都要烧完了,他们认为乔二办事不力,已经打算不再从他那里买柴了。”
月九龄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开口:
“尸体双手掌心都有厚茧,肩胛骨突出,有驼背的现象——这些均符合常年从事劳……劳作者的身体特征。”
她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说法,然后从刚刚挑出来沾了血迹的树枝中拿出一根,撕开了晒得皲裂的表皮,再递给江聪,解释:
“而且盖在井底尸块上的树枝刮掉表皮还有汁儿,不是暴晒已久的枯枝,是新砍的。”
“我想,死者应该是进城送柴的路上遇害的。”
紧接着她又拿起那把和尸体一起被扔进井底的砍柴刀,刃对着一块较为完整且能明显看出切口的尸块比划,一边说:
“伤口与砍柴刀的刃基本吻合,可以断定凶手就是用乔二随身携带的砍柴刀分的尸,然后将尸块扔到井底,再把死者还没来得及送往各家的柴枝铺盖上,现在天儿还不算炎热,井底阴湿的环境减缓了尸体腐烂的速度,因此尸臭不明显。”
说着她把刀放在了尸体旁边,“如果不是那只狗跳进到井里上不来,这具尸体十天半个月都不会被人发现。”
江聪一边听着月九龄的分析,一边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推演乔二遇害的过程以及凶手行凶、分尸和抛尸的情形了。
“说到狗,”月九龄拿起了几块巴掌大小的尸骨,将上面一排排的小伤口转向江聪,“拼尸块的时候我发现有一些尸块上有啮齿类……也就是老鼠之类的小东西啃噬的痕迹。”
又拿起一块露出半截小腿骨的,指着还粘连着血肉的骨头说:
“这几块骨头则有被啃咬过的齿印,不过咬痕很深,老鼠没有那么长的牙齿,可能是刚刚那只狗咬的。”
与月九龄一起拼尸块的是个四十出头的仵作,此时他看着九龄郡主“如数家珍”似的地同江少卿说明,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同样身为仵作,像郡主这般把尸体当鉴宝级别对待的仵作,他入行二十多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不愧以“断案如神”为当今圣上御封九龄郡主。
九龄郡主并不知道自己在同行眼里也是个罕见的存在,她兀自放下手中的骨头,问:
“狗的主人是不是已经好几天没喂它了?”
江聪闻言将视线从骨头上收回,给出肯定的答复:
“不错,那男子已经冷静下来,交代了今日之前,他确实临时有事出门两三天,回来不见狗子便四处寻找,这才找到了枯井那边。”
意料之中,月九龄:“所以狗才会闻着味儿掉进了井底,但因为长期被人饲养已经习惯了吃熟肉骨头,所以饿了也只啃了骨头,没有食腐肉。”
仵作没想到从狗不吃尸体这一点就能推出这么多信息,不由地豁然开朗,打从心底敬佩:
“郡主心细如发,小人受教了。”
虽说月九龄接受过更全面的法医知识教育,但比起从业二十多年的仵作仍旧是后辈,她没有托大,而是谦逊地提出建议:
“那我们现在开始做尸检吧。”
大家熬了一夜,这会儿精神颓靡,本该养足精神才能确保不出差错。
但尸检不宜迟,月九龄对现在的身子有自知之明,为了确保万一,她决定与老仵作一起做尸检,可以相互查漏补缺。
老仵作早就听闻九龄郡主的尸检技术与众不同,如今能在一旁观摩协助,他自然不会推脱。
江聪对手下吩咐了几句,然后留在了验尸房。
老仵作先占到了已经拼凑完整的尸体旁,“尸体各部分基本没有缺失,凶手分尸的时候将四肢剁得比较大块,躯干较为细碎。”说完便附身,仔仔细细地检查。
月九龄默契地开口,接过话:
“头部完整,脖子的断口没有生活反应,是死后才砍下的……”
江聪没有出声打断他们的动作,只是适时地点头凑过去看一眼。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尸检的过程是漫长枯燥且复杂的。
但做尸检的两人都没有
这时,老仵作突然抬头冲正在一旁检查死者脏器的月九龄喊道:
“郡主,您过来看一下!”
月九龄怔了一下,放下手中的肝脏走过去。
仵作发现异样的是左胸口上一块约巴掌大小的尸块,表皮几乎被划烂了,伤口均无生活反应,皆是死后所致。
但月九龄还是从这几十道纵横交错的伤口中发现了一道约一公分长的伤口,有生活反应!
她微微眯缝了双眼,辨认了一下,“这是,刀伤。”
瞳孔不由地晃动,紧接着她快速返回方才检查五脏六腑的桌子旁,拿起心脏摸索了一会儿后,瞳色深沉——心机上有一道不到一公分的细长伤口,喃喃出声,“心脏破裂导致的猝死。”
跟着她走过来老仵作正要去看她手上那颗心脏,闻言便立即想通了。
只见月九龄缓缓放下手,神色肃然,目光落在一旁解剖的工具上,像是自嘲一般冷笑道:
“难怪他要费劲地尸体的躯干、尤其是胸膛处要剁得这么碎,原来是为了掩饰凶器。”
江聪听到这才恍然大悟,忙问道:
“那凶器是什么。”
月九龄拿起一把她最为常用的银刀,冷冷地对江聪说:
“这个,解剖刀。”
【作者有话说】
没了,晚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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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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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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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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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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