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沾着灯油与鲜血的棋子将整个口腔填得满满当当,没有一丝余地——多一颗会撑爆,少一颗则会让堆砌的棋子崩塌倾泄。
月九龄将视线从那摇摇欲坠的棋子上挪开,顺着灯油与血污从撕裂的嘴角流下的方向移动,接着瞳孔微微一缩,左手往尸体的脸面伸去......
*
站在门外的众人虽然没有避讳,但看到死人毕竟晦气,尤其还是横死之人,本来都就是碍于月铭才跟来的,当月九龄提出要自己进去查看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在暗自庆幸。
然而眼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看过去——九龄县主的大名早已响彻整个大燕,但他们中大部分人在今晚之前顶多与月她有过一面之缘,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到她那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剖尸本领。
俗话说百闻不如一见。大燕朝创建一百多年来第一个女仵作就在眼前,谁还能淡定地管住自己的目光?
更何况她不仅个未出阁的少女,还是月首辅的嫡女——月铭竟然让自己唯一嫡出学解剖尸体?又是跟谁学的这一手尸检的好本事?
因此就算瞥开什么“准安国侯夫人”、“县主”、“活青天”等身份,“月九龄”这个人本身就令人好奇。
于是当“令人好奇”的月九龄伸手想要去触碰尸体的时候,目光在追随她的一举一动的众人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愧是九龄县主,对着尸体说上手就上手!
*
月九龄并不知道自己此刻的动作牵动着他人的呼吸,而是用戴着手套的指腹将死者下巴沾了油与血的污渍抹开,然后全神贯注地盯着看——那脏污的下巴隐约能有几道紫痕,像是手指。
这么想着她便摊开手,用虎口对着下巴尖,其他五指做“抓”的动作比了一下......
*
站在门外的人望尽屋里只能看到地上一滩血以及倒在地上的尸体的左后半身以及头顶,既看不到尸体的正面,也无法看清月九龄对尸体做了什么。
“发现了什么?”
月铭见月九龄蹲在尸体跟前在比划着什么,半边脸隐在灯光暗处,教人摸不透她所看所思,他久居高位,习惯了掌控一切,不喜任何不受控制的人与事,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女儿。
月九龄闻言收回手,接着起身对门口说:
“父亲与各位大人可以进屋了。”
*
众人跟着月铭亦步亦趋地进来,月九龄也正好和小蓁费力将尸体翻过来平放在地上,然后意料之中地听到一道整齐的倒抽冷气声。
月铭也不由地愣了一下,随即眉头拧成了一团。
而众人还没从那惨不忍睹的死状回过神来,就听到月九龄问:
“我需要将棋子掏出来,不知哪位大人能搭把手?”
她说这话时面带笑容,语气风轻云淡得仿佛不是让他们去扣尸体的嘴而是弯腰帮她捡个手帕之类的。
*
听到这话的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随后眼神开始乱飘,就是不会对上月九龄那弯弯的桃花眸。
屋里陷入了沉寂。
月铭有些不悦地请了清嗓子,然后那个负责驿站的官吏便颤颤巍巍地出列,“呃,小,小的愿为县主效劳。”
虽然听着很不情愿,但月九龄并不在意,而是冲尸体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往后退了一步,将最佳抠棋子的位置给这位小吏。
小吏显然是个“言行不一”的,他磨磨蹭蹭地上前,被小蓁强制戴上了手套,接着手里又被塞了两个棋碗,在众人目光灼灼之下深吸了一口气,猛地闭上眼睛,将手伸向尸体......
月九龄见他憋气憋得脸色青紫,但动作还算迅速,便不再多看,而是对着脸色难看的月铭说: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死者董平确实是被人所杀;凶手先用利器割伤董平的颈动脉和声带,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但并不致死;死因我初步推测是死者在呼吸困难的时候,凶手用棋子堵住他的食道与呼吸道,让他渐渐不能自由呼吸,最后窒息而死。”
她的语速缓慢且声音清冷,很容易让人集中精神。
只是在这落针可闻的屋里,还时不时地伴随着小吏从尸体嘴里抠出沾了油污与血污棋子时发出的“啪嗒”声,实在很难让人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从喉咙里扣棋子越来越熟练的小吏已经从一开始的惊恐到窒息再到麻木了,还能分神听月九龄说话。
这时他用手指在隐约见白骨、血肉模糊的鼻道口扣下两颗棋子后,下意识开口问:
“那他的鼻子......”
月九龄耐心解释,“应该是凶手割的,众所周知鼻子也能呼吸,所以凶手在割掉他的鼻子后,用两颗棋子堵住换气的两个孔,防止他有活下来的可能。”
听到这,小吏手一抖,从没了鼻梁的伤口上扣下了一小块血淋淋的肉,终于忍不住,偏头就呕了起来。
众人见状纷纷露出嫌恶,默默地后退离尸体与小吏远一些。
站在月铭身后的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开口
“县主方才说这董平是为人所杀,有证据么?”
月九龄闻言挑高了眉梢,看向他,“这位是?”
那中年男子便颔首自我介绍,“下官姓张,在国子监任教。”
月九龄点了点头,没有直接回答长大人的问题,而是反问:
“张大人有其他见解?”
张大人捋了捋胡子,从善如流地开口:
“其实每届科举前后都有考生出意外,或是考前压力太大,或是落榜接受不了现实寻短见的。”
说着又居高临下地看了地上的尸体一眼,“这董平是有点小聪明但太急功近利了,会不会是对春试没信心,怕落榜了被人取笑所以自行了断。”
月九龄轻笑出声,好整以暇地问他:
“张大人见过有人用劓刑自杀?还往自己嘴里塞棋子?”Χiυmъ.cοΜ
【作者有话说】
劓刑:古代一种把鼻子割掉的刑罚。
之前查过资料说鼻腔类似一个净化系统(但现在找不到那个资料了,就没法贴出来),所以一般来说,没有鼻子也能呼吸,只是可会比较困难。
如果事实不是这样的那就当我没说过哈哈(除了想学医的童鞋,应该没人想要去仔细解这个吧)~
晚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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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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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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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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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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