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凛,吹得竹心院里那几棵春日栽下的小树摇摇欲坠,实在没什么看头。
残光不解地看了看一旁盯着光秃秃的树枝出了神的男人,昔日幽深的眼眸竟还温柔似水,实在不解——莫非含情脉脉地将这枯枝盯久了,就能看出花来?
跟了顾墨玧这么久,残光还从未见过顾墨玧显露出深情的时候,此时不小心撞见了,第一反应竟不是觉得高兴,反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顾大侯爷冷冰冰的才是常态,若有异状,那定是有人要遭殃!
残光在心底为那个即将遭殃的倒霉蛋默哀,然后忍不住腹诽:怎么从江南回来后,侯爷的心思就愈发高深莫测了。
月九龄从屋里出来,就看到背手站在院里的高大男子——他因为自小习武,长大从军,就算只是随便站在那里,腰板也总是笔挺的,所以一眼就能看到他没有半点倾斜的双肩。
目光顺着宽肩撑起合身的藏蓝色布料,一寸一寸地往下,料子也在一寸一寸地精减——肉眼是看不出区别的,但当那衣襟熨帖地收进腰带时,能看出那是一副精瘦的窄腰。
她见过那么多尸......咳,身体,身材好的有不少,但比例称得上好的却不多,而顾墨玧的身形比例,堪称一流。
思及此,她忍不住地滑动了一下喉咙,出声问那位负手而立的美男子:
“前院的宾客还未散,侯爷就这么没遮没掩地站在院中,不怕被人瞧见了么?”
顾墨玧听到心中所思之人的声音便立即转身,目光触及她那与往日不同的妆发,微微一怔,心底油然而生的暖意将他眼里的温柔都均匀化开,蔓延至全身——刚刚月九龄随手拿了个簪子将挽起来的发髻固定住,那恰好是他送的小猫玉簪。
残光恍然大悟,原来侯爷反常不是因为有倒霉蛋要遭殃,而是因为他这棵铁树要开花了!而且还是因为月九龄才开的!
于是他十分有眼力见儿地对月九龄今日的装扮发出夸赞:
“县主今日很好看嘛!”
可惜换来了顾侯爷轻飘飘的一瞥,只好立马从善如流地闭了嘴——原来铁树开花的时候并不是对所有人都温柔,而是只对为其盛开的人温柔。
“不怕。”顾墨玧对残光的机灵还算满意,收回余光,然后才回答月九龄的问题。
“还是县主觉得,本侯长得有那么见不得人?”
月九龄自上次被索吻后,已经接受顾侯爷竟然开窍了的现实,但此刻听到他脱口说出这般自恋的话,还是会惊讶,忍不住笑了起来,忙为自己开脱:
“这可是侯爷自己说的。”
音落,萧瑟的竹心院响起了彼此的朗笑声,也显得不那么清冷了。
残光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自家主子发自内心的笑容,激动得差点将手中之物给折断了,后知后觉发现那可是宝贝儿,于是赶紧将烫手的山芋递了过去:
“县主,这是侯爷送您的礼。”
笑声虽敛,但月九龄眼里还噙着笑意,她没有立即接过来,而是不解看向顾墨玧:
“不是派人送过了么?”ωωω.χΙυΜЬ.Cǒm
前几日管事便已经将祝贺的礼单拿给她看过了,顾墨玧也在其中,大概是为了不落人口舌,侯府的礼送得中规中矩,是一些金银首饰之类的——既不会显得太冷落她这个未婚妻,也没有很殷勤。
残光忙解释:“那不一样,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而且侯爷说了,那些肯定最后入了月......”他想直呼月铭大名,但察觉侯爷冰冷的视线飘过来,反应过来月铭是县主生父这件事,立马改了口:
“月府的公库里,到不了您手上,这才是真正要给您的礼物,自然是要亲自送啦。”
说着他迫不及待地将手中之物塞到月九龄手上。
“这是什么?”
残光立即给出答案:“墨梅!”
闻言,月九龄惊诧地看着手上这只颇有欣赏价值的枝条——一条主干分出两条长短不一的枝桠,每一条枝干上都点缀着拇指大小的墨色花苞。
“墨梅?我记得梅花没有这个品种,而且这个时节,梅花也还未到花期。”
该到解释的时候,残光却突然跟哑巴了似的,闭口不言。
顾墨玧作为送礼的人,总不能送完就算完了,这样他困扰许久最后选了墨梅作为礼物,岂不是没有意义了?
残光靠不住,他只好自己开口了:
“嗯,这是特意栽培的。”
“稀有品种?”月九龄惊喜不已,没想到古代还真有人培育出了墨梅这个品种,“怎么做到的?”
顾墨玧见她双眸亮晶晶的,原先还担心她不喜欢,此刻见她欢喜,便多说了几句:
“其实是我父亲培养出来的,具体怎么做我也不是很懂,他在侯府种了整整一个院子,就只活了这么一棵。”
可惜最后也没能看到它盛开的情形。
月九龄小心翼翼地将这一臂长的墨梅枝条把玩,没想到这竟然是骁勇善战的顾老侯爷亲自培育的,不由感叹:
“没想到老侯爷对花卉培植也有研究?”
顾墨玧闻言一顿,然后神色淡淡地回道:
“没有,他只会带兵打仗,是我母亲喜欢梅花,尤爱王冕的墨梅。”
月九龄怔了怔,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渊源,也一下就明白了侯府那株万里挑一的墨梅是如何诞生的,下意识就对顾墨玧说:
“他们一定很相爱。”
顾墨玧的视线稍稍移开,落在她手中的墨梅上,惜字如金,“也许吧。”
月九龄余光瞥见残光冲自己挤眉弄眼,猜到这或许是他不愿向人倾诉的伤心事,心下了然,话锋一转:
“可这株墨梅的花苞这么小就被你折下来,插在花瓶里能开花吗?”
残光大大地松了口气,心里高呼“县主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接着抢答:
“十二日后肯定会开,而且就只开那一日,稀罕得很,县主可不要错过了。”
月九龄听出他话里有话,不由挑眉,“为何是十二日后?算得那么准?”梅花还有只在特定的日子开,而且只开一天的么?
残光这次顾不上去看侯爷严肃的脸色,一边准备随时跑路,一边不怕死地回道:
“因为十二日后是侯爷的生辰!”
【作者有话说】
墨梅是我胡扯的,别当真。
鞠躬,晚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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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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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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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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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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