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上的酒都是我五年前请临安城最好的酿酒师傅精心制作的,酿好了就埋在避暑山庄的地窖里,每年六七月我都会郊外去小住,酒绝对没问题......”
“有了好酒哪能没有美人相伴啊?我本来是想请蓝灵轩的姑娘们前来作陪的,谁知蓝灵轩前几日闭门不接客了,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叫紫霞楼的姑娘来......”
“这临安城的是个人都知道我好听曲儿和酒,清灵还是紫萝各有千秋,不就是一个婊......”
“我从来都不去白柳巷!谁知道那儿的娘们有没有病......”
公堂上只有陈元浩磕磕巴巴的声音——月九龄刚刚那番极具恐吓的话显然起了作用,一盏茶之前还趾高气昂的陈员外此时像滩烂泥瘫在地上,双手抱着右腿,哼哧哼哧跟条苟延残喘的老狗似的。
由此可见这位临安首富是吃硬不吃软,生平第一次碰到九龄县主这样儿的硬茬儿,陈元浩至今对她描述的片肉情形心有余悸,不敢再耍小聪明——唯一的副作用就是说起话来语无伦次,而且说着说着就容易得意忘形,暴露粗鄙的原貌,这让听他招供的人需要随时保持冷静,否则容易发生人命。
在陈元浩来回颠倒重复说着酒宴上那些人如何恭维他讨好他,并且渐渐有吹牛的趋势时,月九龄适时打断他:
“你几时离席?”
陈元浩愣了一下,“啊?”随即露出讨好的笑容,“这,我当时灌了一肚子酒,能记着自己是谁就不错了,哪还记得今夕何夕啊?”
这话说的倒不假,一碗黄汤下肚就找不着北确实是陈首富的风格。
月九龄没有理会他谄媚的示好,继续问:
“离席之后就直接回屋了?”
马屁拍马腿上的陈元浩笑容一僵,瞬间恢复了愁眉苦脸,耷拉着脑袋,“我也想啊,但被人打岔了,中途去了别的地方。”
众人闻言一顿,根据避暑山庄王管事的证词,陈元浩是将近子时从酒宴上离开回屋歇息的,按照紫萝的死亡时间推断,他的嫌疑最大。
不曾想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别庄的下人都不知道陈元浩离席后还见了另一个人。
而且那个人这么巧,三更半夜的拦住陈元浩不让他回屋?是想掩饰什么吗?
若是如此,那么这个人就可能是凶手或者帮凶!
这是昨日以来调查的所有人中出现的第二个嫌疑人,苦差无果的众人顿时精神一震。
赵德瑞则迫不及待地替众人开口追问:
“谁?去了哪?”
陈元浩在被关着的时候就已经听人说过紫萝死在庄子上的事儿了,光一听怀疑是他杀了紫萝,气得肺都炸了,满心就想着一定要大闹一场让他们瞧瞧自己的厉害,越想就越激愤,哪还静得下心来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啊?
直到这会儿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堂上安静得有些诡异,这让他突然有些局促,但还是在强压之下开了口?:
“李鑫拦着我说不干了,要去参加秋试,他年轻那会儿寒窗苦读十年都没考上,落魄的时候是我让他来做帐房,还给他介绍了婆娘,孩子都生了俩,消停了这么多年突然又说要去赶考,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
月九龄毫不犹豫地打断他越扯越远,“然后呢?”
这一打岔,陈元浩果然回归了正题:
“然后我就把他拉到别院好心劝他啊,哎,他替我管了这么多年的账,没功劳也有苦劳啊,我总不能及眼看着他一把年纪还犯傻吧?我眼瞅着天儿也不早了,就让他先回去再好好想想......”
说着他突然停顿,猛地击了一下脑门,大声嚷嚷:
“对,我想起来了,那会儿正好刚过子时。”
当时他被李鑫突然撂挑子的做法气得清醒了一下,抬头望天的时候正好看清了天色。
子时,紫萝的死亡时间就是戌时三刻到子时之间。
月九龄在众人沉默之中出声:
“分开后你去哪了?”
陈元浩一副“这不是废话”的语气说:
“当然是回屋啊,不还有美人儿在等着我么?”
也就是说那时候,陈元浩还不知紫萝已经遇害了。
月九龄蹙眉,“那你回去见着紫萝了?”
陈元浩在众人如炬的目光下僵硬地点头,咽了咽口水说:
“看见了,我一进屋就看到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还从头蒙到脚,我一看就不高兴了,我这儿还没尽兴她倒睡上了,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没人打断他,而他说到这仿佛又变成了那个粗鲁的陈员外,语气都带着鄙夷:
“正想好好教训她一番呢,也不知道是谁在房里点了香,我向来一闻见那股味儿就困,结果刚碰到枕头就睡着了,睡得死死的,直到清晨被管事叫醒,我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急匆匆地赶回城。”
赵德瑞闻言皱着眉头,“所以说你从前晚回屋到昨日离开,都没有见过紫萝?”
陈元浩摆手否认,“没有!”
音落看到众人头来的怀疑视线,又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我要是知道那小娘们死了,会跟个死人睡一晚,还嫌不够晦气啊?”
这话说得还真是一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怎么说那也是曾经伺候过他的人,可能陈员外认为,除了自己以外其他都不算是人吧。
月九龄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若他说的都是事实,那么凶手就有故意嫁祸陈元浩的嫌疑,就像清灵被杀一案中陷害赵敏儿一样。
堂上再次静默,众人皆是若有所思,似乎在斟酌他这番话有几分可信,还有他口中的香,又是谁点上的?
陈元浩恶劣的语气让人不由想起了昨日看到紫萝死时的惨状,一时之间,堂上弥漫着叫人看不见的绝望。
至此,陈元浩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来了,赵德瑞示意差役将他带走。
临走前,不在状况中陈员外还不怕死地开口:
“那个,能不能给我找条干净的裤子啊?”
赵德瑞看了一眼冷冰冰的顾墨玧,随即了然,也扭过头不再理会那个蠢货。
而另一边的月九龄却跟没听到似的,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衙役心领神会地拖着尿裤子的陈元浩准备离开。
这时,月九龄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陈员外。”
随后抬眸看向那个中年男人,问道:
“清灵和紫萝对你来说是什么?”m.χIùmЬ.CǒM
陈元浩愣了一下,露出一丝不耐,“就是出来卖......”
月九龄没等他说完就冷冷打断:
“如果你不把别人当人看,那应该也能理解别人不把你当人看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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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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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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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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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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