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笺冷不防对上,愣了一下便忍不住地大笑出声。
好在此时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力均在呼天抢地的小厮和坚决否认的掌柜身上,暂时将这角落里这两位容色出众的男子遗忘了,否则就君子笺这声不合时宜的大笑,早就被群起而攻之了。
小蓁在月九龄的默许下凑过去探听情况,不一会儿便折返,将打听的内容悉数告知:
原来这小厮的主子姓王,名昌,是江南一个做林木生意的小商人,前些日子接到皇城一个单子——为其新宅供应景观与花草。
因皇城客人要求较多,王昌决定亲自北上了解该客人需求,途径此地便在来福客栈下榻,昨晚小厮与王昌分开时他还好好的,可今早小厮去敲了几次门都没得到王昌回应。
小厮情急之下强行闯入,发现王昌躺在地上死不瞑目,口吐白沫,嘴唇发紫,地上还有一个摔碎的茶杯,俨然是有人在茶水里下了毒,而茶水是昨晚掌柜的亲自送到王昌房中的。
加上房里乱作一团,王昌财物都不翼而飞,明显下毒之人是为财,因而小厮一口咬定杀人的就是掌柜的。
但来福客栈掌柜的极力否认,说他并不认识王昌,什么谋财害命根本是诬陷!而且在自己的客栈杀人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这根本说不通!
然而小厮根本不信掌柜的一面之词,因为没人能证明掌柜的送完茶水去了哪,做了些什么——掌柜的是个鳏夫。因是淡季,住店的客人不多,伙计晚上也都不在店里当值。
客栈里有几个认识掌柜的父老乡亲,均认为掌柜的为人忠厚老实,不可能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但那壶被下了毒的茶水又确实是掌柜的提供。
于是大堂里七嘴八舌,越说越说不清,隐隐分成两派:一是往来商人与旅人,觉得好端端的人死在客栈,无论如何掌柜的都脱不了干系;另一派是了解掌柜为人的,毕竟人命关天,岂能如此轻易就给掌柜的定罪?
闻此,君子笺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月九龄,挑眉问道:
“九公子怎么看?”
月九龄看着堂内对峙的两拨人,抿了一口茶后才缓缓地回道:
“不是掌柜的所为。”
君子笺注意到月九龄的语气,有些惊讶她为何能如此确定,顿时来了兴致:
“哦?”
月九龄无视他挑衅的视线,移开视线看向被小厮揪住领子的掌柜,秀眉微蹙:
“昨晚我也在此住店,不巧我住的那间屋与掌柜的相隔,他有咽炎,一整晚都在咳,没离开过房间。”
君子笺闻言,看着桃花眸的视线稍稍往下移,触及两抹青色,眼底的惊讶转为了然,声音带着笑意:
“难怪九公子今日这么冷漠,原来是睡眠不足啊。”
月九龄不予置否,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君子笺便干咳敛了笑,转移话题:
“你怀疑王昌的小厮?”
这回轮到月九龄挑眉,“何出此言?”
君子笺抬了抬下颌,冲着吵闹的人群点了一下,“那小厮发现王昌死了一点也不惊慌,一上来就直接认为凶手是掌柜的,连质问都没有,要不他亲眼目睹了凶杀过程,知道凶手是谁,要不......”
说到这,他故意顿了一下卖关子,在月九龄毫无波动的目光里下结论:wWW.ΧìǔΜЬ.CǒΜ
“他就是凶手。”
月九龄表情淡淡,直视眼前嬉皮笑脸的君子笺——他大部分时间总是吊儿郎当的,活像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容易让人忘了他真实的身份是江湖第一帮派的头头,因而偶尔说出几句人话就会让人产生混乱——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他?
触及他眼底的戏谑,月九龄冷淡地收回视线,她就不该怀疑这人浪荡的本质,“这只是你的猜测,并不能作为证据。”
君子笺毫不在意,反而更加感兴趣了:
“哦?看来九公子有办法揪出凶手?”
月九龄:“在这个世上,但凡人为就会留下痕迹。”
君子笺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不错,但那小厮从一开始就在努力将众人注意力往掌柜的身上转移,这明显是心虚的表现。”
随即冲月九龄眨了眨眼示意:
“九公子不打算出面主持正义么?”
月九龄闻言冷笑,“我?主持正义?”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以什么身份?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么?”
君子笺怔了一下,想起最后这一句是刚刚那掌柜的对“月九”的评价,于是摇头笑了起来:
“看来日后不能轻易得罪睡不够的九公子啊。”
这人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用能让人在六月的天起鸡皮疙瘩的语气,明明应当觉得冷血无情,但不知怎的,君子笺觉得她幼稚得有点可爱。
若她真的不想插足此事,就不会注意那么多细节,还与他讨论谁是凶手的问题了,睡不饱的月九龄今天是只炸毛的小猫啊。
思及此,君子笺凤眸一转,“砰”的一声拍了一下桌子。
月九龄见状心中大惊,想要阻止君子笺:“喂——”
然而他已经起身扬声道:
“诸位可愿听我一言?”
众人闻言纷纷扭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在角落的这桌客人身上,面露疑惑。
月九龄脸上的平静分崩离析,放在桌上的手缓缓攥紧,她刚刚就不该搭理这个疯子!
没有参与争执的客人原本听双方吵得头疼,正不知所措时听到君子笺的声音如醍醐灌顶,于是礼貌开口:
“君公子不妨直言。”
君子笺垂眸看了一眼月九龄阴沉的脸色,干咳两声后赶紧将视线挪走,一本正经地提议:
“既然双方都拉扯不清,不如我们从王昌的尸身下手,或许能找出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呢?”
音落,王昌的小厮脱口问道:
“什么意思?”
掌柜的此时衣冠不整,脸上也有几处淤青,闻言立即附和:
“没错!报官,让官府来断案!”
其他人恍然大悟,纷纷同意。
小厮却大声喝止:
“不能报官!”
音落,众人的目光皆聚焦在小厮身上,不明所以——既然你这么想给主子讨回公道,为何不想报官?莫非其中有隐情?还是做贼心虚?
一时之间,小厮如芒在背,一双小眼睛慌乱地转了几圈后,梗着脖子憋红了脸大声嚷嚷:
“谁......谁知道这儿的官府会不会袒护这黑店掌柜,欺负我们王老爷是外地人!”
“嗯,有道理。”
君子笺点头赞同,随即提议:
“那让九公子来验尸怎么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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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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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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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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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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