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琰率先反应过来,诧异出声:
“墨玧?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顾墨玧,以及他的亲卫也是他的副手,落影。
月九龄也回过神来了,皱了皱眉,顾墨玧这会儿不是应该在和他口中的那些老狐狸周旋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顾墨玧扫了一眼月九龄眸里的情绪,挑眉反问:
“打扰到二位了?”
这话若放在平时,也就是一句无伤大雅的调侃,然而此时他们都有皇命在身,着实不是说笑的时候。
更何况秦琰脚边还有一个吓得魂不附体,哭得不能自已的宫女,而月九龄则蹲在一具死了不到两个时辰的尸首旁边,因此这句话,还有顾墨玧登场时的说的那句话,听起来莫名就有些变味。
就连顾墨玧身后的落影,都察觉到了家主子今晚自有些不对劲儿——刚刚在问讯的时候他就发现侯爷有些心不在焉,从皇上那儿出来后又马上到御花园来,如今还在这种情况下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而顾墨玧也在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这已经是他今晚第二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嘴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看见秦琰和月九龄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忍不住地说一些酸溜溜的话。
一定是那天晚上在护城河便亲了月九龄的缘故!
思及此,顾墨玧脑海里突然闪现了他触碰到月九龄双唇时的感觉——好柔软,还有点甜......
然后他便鬼使神差地看向了月九龄那被薄薄面纱遮挡的红唇.......
当他稍稍视线往上移时,又猛地想起她右脸那块巴掌大的黑紫印记,记忆戛然而止。
顾墨玧像是惊醒一般,在秦琰复杂的目光的注视下,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
“我去回禀圣上时,正好碰到你派人去查什么帕子,是那条吗?”
说着他轻抬下巴,点了一下月九龄手上的蚕丝手帕。
月九龄莫名其妙地睨了顾墨玧一眼,面纱下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将手帕递给秦琰,然后自顾自地转回去,继续检查尸体。
秦琰接过手帕后递给顾墨玧,顾墨玧下意识地拒绝,他才反应过来这个表弟有洁癖,于是悻悻将手收回来,简单地把刚刚得知的消息跟顾墨玧说了一下。
“我正想让人去找大内总管小桂公公来问话。”
秦琰说这便喊了一个禁军将士过来,月九龄闻声动作一顿,脱口而出:
“不必了!”
“不用!”
她愣了一下,因为和她异口同声表达同样意见的人,是顾墨玧。
而顾墨玧显然也没料到月九龄会与他“英雄所见略同”,神情一滞,但很快便恢复了原样,仿佛刚刚只是落影的错觉。
秦琰也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反问:
“为何?”
月九龄看了一眼实在说不出其他有用消息而人带走的翠红,然后才解释道:
“翠红跟小桂公公告状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但萍儿依旧相安无事,若不是萍儿收买了小桂公公,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自己,那就是萍儿背后有人撑腰,而且那人是小桂公公惹不起的。”
秦琰想了想,小桂公公是高玉的养子,又是大内总管,一般的孝敬他应该看不上,然而再多一个宫女也拿不出来,所以小桂公公不大可能会被萍儿收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思及此,秦琰欲言又止,“你的意思是......”萍儿肚子里的父亲,有可能是皇上,或者太子?
他没将后半句说出来——刚刚皇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并没有承认宠幸过萍儿。
可如果萍儿肚子的孩子真是龙种,那案子的性质就变了,意图杀害皇嗣,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
月九龄听出了秦琰没有说出口的话,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说:
“而且小桂公公没有杀人的动机,以他内务总管的位置,处置一个宫女并不难,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地在皇后娘娘寿宴上杀人,除非他活腻了。”
秦琰赞同地点了点头,眉头重新皱成一团:
“不错,不过如今线索太少,时间也紧,我还是派人去问一下吧,说不定能问出什么来。”
现在案子越来越复杂,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谨慎一点总没错。
顾墨玧挑眉,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语气带了几分不满:
“所以,线索又断了?”
月九龄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地将视线重新放在死者身上,她伸出拇指和食指,轻轻撑开了萍儿那流下两行血泪的双眼——眼珠不翼而飞,只有两个血洞。Χiυmъ.cοΜ
顾墨玧看得眉头直皱眉,然后就听到月九龄说:
“萍儿的死状,与秦六小姐有一点不一样。”
顾墨玧:“哪里不一样?”
“眼睛。”
“眼睛!”
又有人与月九龄异口同声,但这次不是顾墨玧而是秦琰,他的语气更重一些,因为事关和他一起长大的堂妹。
月九龄没去看顾墨玧拧成一团的眉头,头也不抬地回道:
“不错,凶手挖走了萍儿的眼睛,他的作案手法又升级了。”
自顾自地隔着手套,将萍儿那早就被凶手用利器划烂了的脸仔仔细细地摸了一遍。
顾墨玧看到了萍儿血肉模糊的脸上若隐若现的颧骨,“这又说明了什么?”
月九龄此时以及全身心都放在了尸体上,听到问题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说明他其实内心深处对‘杀人’这件事其实也很害怕。”
顾墨玧怔了怔,重复了一遍:“害怕?”
随即恢复了平日里不近人情的冰冷,语气近乎刻薄:
“他接连杀了四人,或许还不止,而且手法越来越娴熟残忍,这是害怕的表现?”
月九龄敏锐地发现顾墨玧的情绪变化,刚好给尸体做完初步尸检——死者除了后脑勺磕到假山流了点血和眼珠被挖走,腹部的伤口与秦菁菁和李盼如出一辙,基本可能确定是同一个人作案。
她一边摘掉手套,一边站起来,并没有因为顾墨玧的质问而恼怒,反而眼角弯了弯,反问到:
“顾侯爷没听过‘死人的眼睛会保留着死前看到的景象’这一说法吗?”
这是民间流传的迷信说法,凶手若真的相信这一点,倒也不奇怪。
顾墨玧不予置否,只是缓缓地眯缝起眸子,若有所思地分析:
“你的意思是,凶手害怕自己会被死者‘记在’眼里,所以才捣烂甚至挖走死者眼珠的?”
说完他没等月九龄回复,便又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为何不是凶手担心死者看到自己的脸,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才那么做的呢?”
月九龄不甘示弱地回视,一字一顿地回道:
“因为事实就是,死者的眼睛并不会记录任何情形。”
“这只是你的猜测吧?”
“在捉到凶手之前,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不过我的推测是建立在合理的条件上。”
一旁被当作空气的秦琰与落影默契对视了一眼,然后秦琰适时地打破了两人无声的对峙:
“呃......咳咳,抱歉,我打断一下,我的人查到,正清宫,珍平宫和静宁宫的手帕都还在,但东宫那边太子殿下贴身宫女说,前几日太子殿下在校场丢了一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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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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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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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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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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