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嬷嬷跪在地上,她拜了又拜,磕头的声音“砰砰”连响,不消片刻她的额头已是青肿一片。
“够了!起来说话!”龙霄霆冷道。
桂嬷嬷起身的时候,平日一丝不苟的发髻已然散乱,瞧着十分狼狈。苍老的脸庞在阳光照下皱纹毕现,无处逃遁。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王爷,老奴曾是看着王爷长大的,对王爷的性子脾气总有几分了解。而王妃亦是老奴最敬重的人之一。霜兰儿不过一刁民,礼数修养都欠缺,且她心气桀骜,不能容人,老奴担心假以时日,她必定会对王妃不利。与其今后坐以待毙,不如未雨绸缪,先下手为强。其实老奴也是吸取从前的教训罢了。王妃善心仁义,广施恩惠,王府之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王爷怎能怀疑她?”
龙霄霆眉心曲折成川,“桂嬷嬷,你屡次为难兰儿,本王念你幼时曾对本王照拂有加,又是母妃身边的老人,这才敬你三分。可你实在是太让本王失望了!你心肠歹毒,手段狠辣。伤及无辜,还竟然枉称自己先下手为强?!本王看你的人性早就在宫中泯灭,良心何在?”
秋可吟伸出一臂去拉桂嬷嬷,她低低泣道:“桂嬷嬷,我不信,我不信这真是你做的。霄霆他会相信我的,你何必去顶罪?!”话至尾音,她已然泣不成声。
装的倒是挺像。霜兰儿别过脸去,以一柄团扇轻轻挡住面上不屑的神情。让忠于自己的人顶罪,撇得一干二净还说得冠冕堂皇,言辞凿凿,这个秋可吟真是人面兽心。不过,她面上不能动丝毫声色,她不能让秋可吟察觉到自己有参与其中,毕竟她的父母还在端贵妃手中。她应该是整件事中最无辜最受害的人,一切原委皆是龙霄霆自己查出来的,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这样,端贵妃才不会迁怒于她的父母。xǐυmь.℃òm
霜兰儿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静静等待着今日的结果。
可底下令人作呕的戏码仍在上演。
桂嬷嬷老泪纵横,气都快喘不上来,“王妃啊,老奴实在是不能连累你啊。真的,霜兰儿入府之后,王妃你的落寞,老奴都看在眼中,痛在心中。这次的事,真的是我做的。是我买通了人,设计了机关巧簧,又悄悄在霜兰儿衣上熏了磷粉……老奴心中只想一击彻底击败霜兰儿,令她从此再不能翻身。因为老奴身子渐渐不好了,不知能活上多久。老奴怕自己照拂不了王妃,而王妃你过于心善,日后会被奸人所害,老奴这是怕你会步上她的后尘啊……老奴真的是不忍……”
秋可吟似是全身力气被瞬间抽干,她跌坐在了地上。明明灭灭的光线之中,隐隐有泪水从她美丽的眼窝滑出,滚滚落至冰冷的地面。神情渐渐恍惚,她只喃喃唤道:“桂嬷嬷——桂嬷嬷——你何苦——”
桂嬷嬷伸手抹了抹眼泪,她望了望龙霄霆,怆然道:“老奴只是想起了从前……想起了她……希望王爷能体谅……”
龙霄霆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刻他的思绪似是拉得很远很远。
直至半响后,他才问道:“有没有人指使?你还有什么要分辨的?”
桂嬷嬷再拜,“一切都是老奴的罪过,请王爷降罪。”
他轻轻转过头,“赐——”突然停顿,“死”字在薄唇边徘徊着,他终没有说出来。
秋可吟似隐隐知晓,她的面容被哀痛深深浸透,哭喊道:“王爷,不要,不要——桂嬷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终归是为王爷操劳了一辈子……”
他低一低头,轻轻闭眸,淡淡道:“逐出王府,流放沧州,永不许回来。”
语罢,秋可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死,她总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老奴谢王爷不杀之恩。”桂嬷嬷再度拜倒,旋即她像一袋破布般被侍卫拖了出去。
金色阳光遍洒,秋色如妆,醉园之中,枫叶红了一片又一片,像是燃起了满院子红色的火焰,将桂嬷嬷渐渐消失的身影吞没。
龙霄霆站起身的时候,神色间已满是疲惫,他一步跨至秋可吟的面前。
秋可吟亦是缓缓立起身,昂着头,直视他。
他与她的脸近在咫尺,他的目光深沉难懂,她的目光灼热眷恋。
他轻轻问:“我只问你一次,你究竟有没有参与?”
那一刻,霜兰儿只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真不敢想象,若是这次扳不到秋可吟,她要找到下次机会该有多么难。
秋可吟缓缓吸气,“如果我参与了,当如何?”
他答,“治好你的病,那我也不欠你什么了,我们好聚好散。你还没有回答我,你究竟有没有参与?”
有片刻的静默。
秋可吟突然笑了,精致绝伦的面庞逐渐被娇俏的笑容取代,“霄霆,我以为我们相知相许这么多年,你断断不会怀疑我。”
他微微蹙眉,似有些动容。
她笑得更凄然,“终究,我还是比不上她。若是她还在,你断断不会如此问我……”
语罢,秋可吟似是情绪崩溃,转身夺门而出,飞一般地消失在金色晨阳之中。
下一刻,他沉默了,整个人沉浸在了极其遥远的往事之中,难以自拔。
望着他这样的神情,霜兰儿的心陡然一沉。
他们的对话,她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桂嬷嬷和秋可吟口中的“她”究竟是谁?与龙霄霆又有何关系。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惊喊一声,“不好,王妃朝冷湖去了。”
龙霄霆突然浑身一个激灵,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追了出去。
那时,霜兰儿的心骤然沉到谷底。
功亏一篑,看来她这次动不了秋可吟分毫。没有多想,她连忙撩起裙摆,跟在龙霄霆身后一路跑出去,跑向冷湖边。
偌大的王府,弯弯曲曲都是鹅卵石小路,延绵不见尽头。
转过一弯又一弯,转过重重灌木遮挡,碧绿的冷湖正泛着粼粼金光,骤然出现在眼前。
而秋可吟已然立在湖边假山之上,回眸望着匆忙赶来的龙霄霆一眼,她满脸泪水,字字泣道:“霄霆,你听着。我的命本来就是捡来的,是时候还给苍天了。你如此疑心我,还不如……那时候就让我去陪她……”
说罢,秋可吟在龙霄霆面前纵身一跃,毅然跳入了冷湖之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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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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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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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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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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