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兰儿深深吸一口气,平静述来,“我明白了整个陷害过程。”她停一停,目光落在秋可吟身上。
秋可吟垂首,描成鸦青的睫毛微微颤动,她不动声色道:“哦,兰儿妹妹,若是真有陷害,那可是比盗窃更严重的行为。你仔细道来,本王妃自有公道。”
霜兰儿冷笑一声,“方才洛公公已经说得很明白了,王府中的八角食篮均是一样的,所以小夕拿回来的这个篮子并不是她原先带去的那个。简单说来,便是被中途掉包了。”
“掉包?那可真是新鲜的说法。”秋可吟娇艳的脸庞更多了一层阴恻恻的光芒。
洛公公提出质疑,“若是掉包拿错了,金钗在食篮中为何小夕没有发现呢?要知道晃动时总会有响声罢。”
霜兰儿缓缓转过身去,盯住桂嬷嬷,冷道,“这便是陷害之人的高明之处了。”
桂嬷嬷被她这样冰冷的眼神一扫,顿时有着寒毛倒竖的恐惧感,像是一条冰凉的小蛇在背后游移。
霜兰儿继续道:“你看这篮子底部,有一处明胶干涸的痕迹,而金钗分明就是固定在这明胶之上的。小夕素来做事仔细小心,轻微的晃动,金钗根本不会从明胶上掉落。”
“可小夕总会打开篮子罢,为何没有看见呢?”洛公公疑惑道。
“因为食篮中还有夹层。”
这次开口的人,是秋庭澜。他一指向食篮侧面两处断口,淡淡道:“这裂口一看就是新的,想来就是刚才夹层才断开,这才露出一直固定在最底下一层的金钗。”
“听洛公公言,方才桂嬷嬷在屋中搜索时不甚碰落了八角食篮,这才引起了洛公公的注意。想来便是这时候,金钗从明胶上脱落的,隔层也是在这时候断裂的。所以……”霜兰儿接过话道。言下之意,此前在屋中碰落八角食篮的桂嬷嬷最有嫌疑。
秋可吟终于坐不住了,她一时胸闷气短,连连抚胸不已,“兰儿妹妹的意思这么明确,想来是特地说给我听的。桂嬷嬷何以要这么做?也许那明胶痕迹早就在那,也不得而知。”
秋庭澜冷笑一声,他上前一步夺过桂嬷嬷手中的金钗,往篮底部明胶痕迹上一对,“嵌合的缝隙完全吻合。”
“可,或许是小夕自己设下暗格,又在底部按上明胶。”秋可吟挣扎道。
龙腾此时终于出声,他调转头,望向窗外绵绵细雨,语气仿佛疏淡天气,“盗者,没有人事先会知道自己能偷到什么。何必多此一举。”
秋可吟不禁色变,渐渐苍白,直至完全失去血色,她半响后才道:“如此,想来是本王妃错怪了小夕。也罢,待本王妃查明真相再言。”站起身,她对着霜兰儿微微欠身,面上强作诚恳道:“兰儿妹妹,让你受惊了,对不住!”
转身,秋可吟瞥了一眼桂嬷嬷,递去一个眼神。桂嬷嬷立即会意,旋即自地上狼狈爬起。
秋可吟素手一扬,淡淡道:“走罢,今日打搅了。本王妃回去再重新彻查,定会水落石出。”她走的很急,丝毫不给人话语的时间。
洛公公随后亦是带着一干下人告退。
霜兰儿虽是轻吁一口气,面上却略过一丝不甘,她扶起小夕,温言道:“你赶紧用些冰块去去肿。以后别去做那样的傻事了——因为——”她终是没有说下去,因为她和秋可吟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秋可吟是不可能放过她的。同样的,她也绝不会向秋可吟妥协。
小夕死里逃生,不禁垂泪道:“夫人,小夕今日差点连累了你。”
秋庭澜此时立在门口,他望着秋可吟和桂嬷嬷匆匆远去的狼狈背影,停滞片刻,恨恨道:“桂嬷嬷这个老刁奴,坏事做尽,老子早晚剁了她去喂狗。”
龙腾皱一皱眉,推一推他,“女子闺房,文雅之地,你能不能别说粗话?”
“呃——”秋庭澜面上掠过尴尬,长年驰骋沙场,他早忘了什么叫文雅。干笑一声,顿了顿,他又问,“少筠,明明你刚才可以扳倒桂嬷嬷的,这个老刁奴早死早超生。为什么不当场揭穿她?!”
适逢霜兰儿将小夕送出了门口,听得秋庭澜的问话,她转身替龙腾答道:“是非难辨,再追查下去,逼急了王妃,只怕会推出一个替死的人来。又何必——连累了无辜之人。”
龙腾笑着连连击掌,“是了。知我者,我的小霜霜也。”
本来霜兰儿心中对龙腾充满了感激,若不是他今日有意识地提醒了她,她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桂嬷嬷的阴谋。只是她满腔的感激之情都被他这么肉麻的叫唤给彻底浇灭。小霜霜——实在是太慎人了,汗!
当即她垮下了脸,咬着牙,“龙腾——”
“叫少筠!”龙腾坚持着,贴近她耳侧,又重复了一遍,“叫一声少筠,好不好。别忘了今日你还欠着我的恩情呢。”
他的声音中有些莫名的温情与怜惜,似带着蛊惑般。
霜兰儿不知怎的,心中一酸,脱口便唤了他,“少筠——”
亲密的称呼,仿佛在一瞬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四目相望,他们在对方晶亮的瞳仁中看到了彼此的身影,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可惜却隔得那样远了。他的眸中有难懂的神色,她的眸中有着后悔。ωωω.χΙυΜЬ.Cǒm
是的,她后悔了。
她应该相信他的,可她却选择了逃离,若不是这样,她又怎会遇上龙霄霆,又怎会陷入今日的境地?难道,这就是她逃不脱的宿命。还是该怪她自己?
良久,她终于轻轻启唇,“对不起,那日我失约了。”话至最后,已掩饰不住哽咽。
她飞快地低下头,可他依旧瞧见了她脸颊侧有一道湿湿的痕迹缓缓落下。
薄唇动了动,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响,秋庭澜催道,“少筠,我们不宜久留。”顿一顿,他转首望着霜兰儿,目光中有着歉意,“妹妹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小心。”
霜兰儿感念于心,轻轻颔首。她知道,这次的事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大风浪还未到。
秋庭澜又唤了一声,“少筠,走了。”
龙腾点点头,面上突然恢复了一贯的玩世不恭,手中折扇轻轻点了点霜兰儿的额头,“那次的事,你还好意思提?我的蟋蟀都被你养死了,那天我半夜回去一看,啊,都饿得那么瘦,第二天就全完完了。”他边说边往门口走去,念叨着,“我可告诉你,那几只都是极品。你得赔,至少也得赔一只红麻头给我。哼!”
霜兰儿心中本有些伤感,听他这么一说,当即愣了,“啊,红麻头?最好的品种,上哪找去啊!我师傅一辈子都没抓着一个。”
龙腾哼哼道:“上哪找那是你的事,走了啊,下次再见的时候你要赔我。”
她嘴角抽搐了下,这人……还真是不靠谱。
***
时间,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瞬已是秋深。
这日龙霄霆刚下早朝,尚未出得皇宫,洛公公已是迎了上来。
照理王府内监是不得擅入皇宫的,看来洛公公上下打点了不少,有十万火急之事才会在下朝的时候拦截住他。
当即,龙霄霆心中有着不好的预感。
洛公公急得汗湿了全身,像是从水中捞起般。他慌得连行礼都忘了,“王爷,不好了。兰夫人出事了。”
“什么?!”龙霄霆一愣,手中雷霆令“碰”地一声掉落于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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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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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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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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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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