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个龙腾忙归忙,有些事他是不会忘的,譬如临走的时候将三只蟋蟀交给她照料。说什么每天要精心喂养,料要放多少多少,不能让它们胖了或者瘦了。另外,还叮嘱要每天让这三只蟋蟀彼此换着互相厮杀一番,以保持战斗力等等,不能松懈懒惰。
霜兰儿听完时,只觉此人没救到了极点。无奈吃人家的嘴软,她只得照办。
日子无聊地一天天过去。
想不到再次有他的消息时,竟是方总管带来的一纸书信。
信中的字迹潦草难以辨认,意思倒是言简意赅,约她今晚在醉红楼中见面。
醉红楼,顾名思义就是青楼妓院。霜兰儿自小居住在上阳城,怎会没听过醉红楼的大名。这是一个皇亲国戚、大官贵族时常出没之地,是男人的销金销魂窝,听闻里面多的是才女美女,直教你看花了眼。
一想到龙腾约她去这种地方,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男人真是昏庸好色,堪称败类中的极品。要不是她有求与他,她断断不会与这种人为伍。
虽是心中埋怨,霜兰儿到底还是出了门,依旧是薄纱覆面。
行至半路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丝丝细雨打在脸上,冰凉沁骨,驱散了白天的闷热。青石板路很快便被雨浸湿,脚踏上去发出清脆的响声。街两旁,翠色的柳条在微风中轻摇,掩映着两旁的铺子,像是一副朦胧的水墨画。
她并没有带伞,脚下不自觉地加快了步子。
夜色缓缓降临,疏疏的灯笼挨个燃起昏黄的火光,照耀得整个上阳城益发朦胧起来。
酒肆中喧闹无比,人满为患。醉红楼门前悬挂着一盏盏彩灯,五色倾泻,好似那仙女织成的铺地锦。两名妙龄女子站在门口迎客,头上脚上穿绸着缎,还镶着金丝银线,在灯光下如繁星缀身。
果然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地方。
霜兰儿伸手拢了拢面纱,疾步朝那里走去。到了门口,她并不说话,只是拿出龙腾为她准备好的帖子,倒也没有人拦她,相反还有一名小丫鬟热情地为她带路。
“这位姑娘,我带你去。”小丫鬟雪白的手平摊一引,露出腕上通透碧绿的镯子,分外鲜明。
霜兰儿轻轻颔首,看来这个醉红楼果然是上等人出没的地方,连丫鬟都打扮得如此奢华。
步入其间,她四处打量了下。
今晚的醉红楼格外热闹,楼上楼下全都是人。这里铺陈奢华,摆设精致,焚着斗香,秉着千支红烛,亮堂得将楼中每一处缝隙都照的清清楚楚。
小丫鬟提着莲花小灯,碎步领着她走过了前厅,转了几个弯,来到一处偏僻安静的房间,她伸手向前头一指,“姑娘,就是这里了。”
“嗯,有劳了。”霜兰儿客气道。
小丫鬟莞尔一笑,转身离开。
霜兰儿正待上前,却见转角处有几名衣着艳丽的女子朝这里翩翩而来,她们的裙裾拂过木地板,窸窸窣窣,只听得环佩之声,叮叮咚咚。
娇笑声和着胭脂香粉味一道飘来,刺鼻的气味令霜兰儿轻轻蹙眉,她下意识地避开。
几名青楼女子说得正欢。
“喂喂,你听说了没,秋将军今天来了我们醉红楼。晓月亲眼看见的。”
一名女子打开折扇,作势扇了扇,掩唇笑道,“哦,就是那个英勇神武,高大俊美的秋将军?那个令永娘才见了一次就害了相思病的秋将军?可怜的永娘哦,至今还魂不守舍的。”
其他女子一听,立即围上兴奋道,“我知道,我知道。秋将军嘛,朝廷二品封疆大吏,瑞王爷的大舅子,皇亲国戚呢。哎……别说是……我们这些小女子,也不知有没有见上一面的福分……”
“听说,他的名字很好听呢。”
“叫啥叫啥,快说呢?”
“秋庭澜,哎,好有诗意的名字啊……就是很难和威风八面的将军联系起来……”
“听说秋将军现在就在这锦秀的雅间中。”
“真的啊,好想见一见啊。”
霜兰儿在听到瑞王爷大舅子时,周身一颤,只觉寒意自脚底倒流,冻彻全身。她的脸色一点一点白下去,直至透明,几乎连最后一丝表情都挂不住。
秋可吟,秋庭澜,他们应该是兄妹罢。
正在她晃神间,突然厢房里面有动静,脚步声响起,旋即门拉开了一条细线。
一众青楼艳妆女子见门开了,她们蜂拥而上,争着看热闹,顿时将霜兰儿挤到了角落中。其实不用她们挤兑她,她自己也会躲至一旁,她绝对不能让秋家的人瞧见她。
开门的是一名身量极高的男子。
只一瞬,他的跟前便围满了莺莺燕燕,隔得太远,又被一众青楼女子高高梳起的发髻挡着,霜兰儿只能看清他斜飞入鬓的剑眉,那轮廓如斧劈青山,还有一双眸子如苍鹰般锐利。
“你是秋将军吗……”一名花痴女已是双手合拢,满目崇拜地望着他。
秋庭澜深深蹙眉,他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将这些花痴女隔得远些。方才他听得外边有动静,他还以为是有人来了,想不到竟是这些人……此刻他面上保持着温和不苟的笑意,心中却暗骂龙腾,这个混蛋,每次见面都安排在这种鬼地方。要知道丝竹之声在他耳中简直就是魔音绕耳,而闻到这种脂粉浓烈的香气,更是让他作呕。
再也忍受不了,他转身进入厢房,朝里面摆摆手,示意里面的人出来应付。
门拉得更开,透过门缝,霜兰儿瞧见里面似点着数盏灯,一盏一盏的朦胧红光,像是很近,又像是很远。漫天漫地都垂着朦胧的金色绞纱,如梦似幻。好似还有琴声隐隐传来,拍子不急,舒缓优雅。
随着秋庭澜背身进去,一名红衣男子翩身步出。
夺目的红色,似海棠醉春。
那身姿,那容貌,出现时如在黑色天幕中拉出一条极亮的银白色光弧,瞬间震慑了在场每一个花痴女的神智,但见她们一个个痴痴傻傻地站着,全都忘了说话。
天,这是人,还是妖?
龙腾素来擅长应付欢场,他笑得比牡丹花还娇艳,“各位美人,不才正巧要等人,还请美人们别围在门口了。改天我定来关照你们啊。”语罢,他翘首环顾,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奇怪了,人呢,怎么还不来?”
一名花痴女终于回神,“真的吗?我叫翠竹,公子要记得我哦。”
“记得记得,翠竹是吧。你笑起来真甜,下次我来找你啊,小美人。”
那花痴女翠竹听罢,竟是直直挺身,昏倒过去。看来是兴奋得晕了。wWW.ΧìǔΜЬ.CǒΜ
这一刻,被挤到角落中的霜兰儿亦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脚下软软的,一步也挪动不了。
与一干花痴女子不同的是,她并不是因为他美艳的容貌震惊。
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在想:秋庭澜,是秋可吟的哥哥。
龙腾!秋庭澜和龙腾,他们两个怎会在一起?还约了她前来。
秋庭澜,龙腾。
他们不但在一起,今天还约了她前来。
难道是……
龙腾和瑞王,他们是一伙的!
随着一干青楼女子拥着昏倒的翠竹哄散,龙腾转身入内,厢房的门再次关闭。
霜兰儿双膝一软,她跌坐在地。心中一下子全乱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龙腾找来秋庭澜,是想要将她交出去吗?肯定是的!
完全没了主意的她,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
当时的她完全不知,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错误判断,却从此改变了所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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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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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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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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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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