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一直觉得我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合格的父亲...可是,我不是!我不配!”孟先生完全没了平时的稳重,在想起忘记的真相面前,他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保护的人罢了。
“我想起来了,夫人走之后,我就一直深陷痛苦之中。没有好好吃饭的是我!没有好好睡觉,没有好好生火的全是我!我...我那时候满脑子都是对夫人的愧疚,要是我之前就注意到夫人的不对劲,是不是她就不会离开我了?要是我坚持让她去看病,是不是她就会像我们曾经许下的诺言一样留在我身边了?我就像是陷入了魔怔一样,我以为我做到了最好,我以为我已经足够爱她了。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个笑话。叶小姐是不是也这样觉得?”
孟先生抬起头,祈求的看向叶笙,这一眼包含太多。希望叶笙否认自己的话,安慰自己还算合格;也许是想听她说出那个答案,说自己要是注意到这一切,夫人就有留下来的可能。没有人回应他,他需要的也不是那个空洞毫无意义的回答。
“我做错的又何止这一样?我本来应该尽到做一个父亲责任,可是我只管自己难过,没有理会小衍。小衍一个孩子,失去母亲该有多难过啊。我...我都不记得那段时间他是如何度过的。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做饭,还要照顾我。我真是太失败了!我...我不配做一个父亲!”
泪水从来都是炙热滚烫的,不管哭的人心有多疼,有多难受。一墙之隔,他才能放肆哭泣。出了这道门,他就不能哭,也没有资格哭。总不能让小衍再体会一次吧。
叶笙没有说话,这是她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先生纵使可怜,他说的却也全是对的。
孟晞衍做的不止这一些。发现母亲死在自己床下,虽然是母亲,但是还是会有心理阴影的吧。父亲又整天沉迷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他才十八岁。
纵然他是天才,也无力独自承受这一切,倒不如和父亲忘个干干净净。
所以,他买了那么多有关催眠和心理学的书。自己学习,一步一步地把付清解救出来,然后才是自己。
他给自己和父亲编制了一个尽可能完美又真实的梦境,在梦里母亲确实去世了,但却是父亲发现的。母亲也不是死于精神错乱自服药物,而是一场意外。
面对床已经有了深埋于意识的恐惧,这是孟晞衍无法控制,也无法自医的。所以他让自己和父亲都觉得自己是十七岁,是在母亲死后好几个月才有这种现象的,尽可能斩断和母亲死亡的联系。
面对两个人都肯定的东西,哪里会有人发现端倪。哪怕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孟先生和孟晞衍发现了自己年龄的不对劲,也只会觉得是意外。毕竟人容易忘记那么多事情,时间又是那么容易掩埋许多东西。
只可惜,忘掉了事情的人,哪里会记得什么是不该触碰的。就像努力想要治好睡眠的孟晞衍和希望儿子一切都好的孟先生。
拼命这么久,结果真相却是曾经的自己极力想要掩盖的。
这也是叶笙不想要说的原因,但是到了这个份儿上,总得有人知道。
孟先生可怜,孟晞衍更是无辜。从私心里,叶笙觉得这一次,该由孟先生来承担了。
所以她选择先和孟先生聊,至于孟先生是打算不把真相告诉小衍也好,告诉小衍也罢,都是他的决定了。
聪明,有时候也不那么好。
叶笙叹了一口气,这次过后她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小衍了。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世上总有那么多事与愿违,要是自己想要找寻的真相也如此呢?自己又该怎么办才好?
“喵?”
催眠室的门开了,只有孟先生一个人走了出来,眼眶还有些红。他看着面前还带着笑容的儿子,心里全是铺天盖地的歉意。
“该我了吗?”孟晞衍从沙发上下来,他看见了父亲的样子,“姐姐在里面找我,我进去了。”
“小衍,”孟先生叫住了孟晞衍,“叶小姐今天不舒服,我们...我们先回去吧。”www.xiumb.com
“真的吗?那我们先回去吧,我想吃西湖醋鱼,明天再来找姐姐好了。”孟晞衍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统子,“你呀,以后少吃一点知不知道,对身体不好的,我先走了哦。”
看着孟先生和孟晞衍离开了诊所,霸王统进到了催眠室,叶笙躺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闭着眼睛。统子跳到床上那个,窝成一团,默默陪伴。它并不懂得人类所有的感情,但是也能稍微的明白一些。
“统子,你说我们还该继续吗?”
霸王统直起了身子,“喵。”
只要是姐姐想做的,我都会陪着你。
“嗯,”叶笙突然又想回家了,去跟叶爸爸还有叶妈妈一起。在那个小城市开个诊所吧,或者随便去哪里上班也行。朝九晚五,周末和叶爸爸还有叶妈妈去玩。正好她还有一只猫,想去哪里都可以。等叶爸爸和叶妈妈都去世了,她在离开这里。
至于任务嘛,继续在这个界面也好,下一个也好,都是一样的,都没有关系。
“想吃叶妈妈做的番茄炒蛋了,统子你呢?”
霸王统知道叶笙不开心,也努力逗她开心,“喵喵喵喵。”
好啊好啊,还有叶爸爸做的小鱼干,可是叶妈妈老喜欢给我洗澡。
“叶妈妈也是怕你生病嘛,她很喜欢你的。”叶笙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统子顺着毛,“今天是月中,月底我们就回去吧,回去了,就不回来了。”
没了人的诊所越发的冷清,就算有阳光,还是让人觉得有些空旷,跟填不满似的。
接下来也没有客人,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正常轨道。吃饭,点外卖,和统子去跑步,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关掉诊所和搬家的事情。叶爸爸和叶妈妈知道叶笙要搬回去都特别高兴,完全没顾上问她为什么,恨不得自己过来帮叶笙搬。
叶笙说自己还有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叶爸爸和叶妈妈才作罢,又热热闹闹地去偷偷安排给叶笙相亲的事情了。
那天以后叶笙就没见过孟晞衍了,也没再听见他们的消息,就连木小姐就很久没联系了。
偶尔在街上看见穿着校服的学生,那张干净又特别的脸就会出现在她面前。她始畅会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也出现了问题,那个少年真的在她生活里出现过吗?
其实她可以很快就回去的,但是她就是想再等等,至于等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都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都已经做好决定了,可是总觉得...总觉得有点儿什么失去了。
叶笙晃了晃脑子,“您要买这里是很聪明的选择,我也很喜欢这里的。”
面前站的男人笑了笑,他是刚从国外回来的,和叶笙算是同行。正愁着不知道去哪里买自己喜欢的地方改造成诊所,没想到刚好赶上了叶笙要卖。
说实话这个风格他很喜欢,如果是自己一定舍不得卖的。
“叶小姐不喜欢这里吗?这么容易就下定觉心要卖?”做他们这一行总是喜欢刨根问底的,大概就是职业病吧。
叶笙摸着小吧台,原主很喜欢这个小吧台,为了放到诊所里花了不少心思来设计。至少记忆里是这样说的,而自己也很喜欢的。“有些私事,要离开这个城市了。”
男人一副了然的模样,修长的手比了一个“懂”的姿势,“离开呆久的地方换换心情也不错,我偶尔也是这样的。听说叶小姐也是跟我一样的职业,以后有空可以互相学习交流一下。”
“好。”
两个人都有很明确的目的,不是啰嗦的人,交易也很快的达成了。回去的路上叶笙总觉得心里空,谈不上轻松,也说不上是失望,总之很复杂就是了。
“喵。”
我们是不是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对,还有两天了,怎么你很舍不得?”
统子玩着自己的尾巴,“喵。喵喵喵!喵...”
有一点吧。毕竟在这里吃了好多顿饭的,小鱼干烧烤什么的都让我很有感情。还有就是孟...
统子愣住了,叶笙也呆滞了一下。
“我也挺想那小子的,总归事情算是处理了。”
“叮铃铃~”
电话响了,叶笙以为是叶妈妈打来的,越是接近要回去的时候,叶摸啊摸催的就越凶。
“统子,帮我接个电话。”在开车腾不出手,手机在后排座位上的包里。
霸王统熟练地跳到后排,用两只爪子快速翻找,找到了手机。
“喵~”
是个陌生号码。
统子点下了接听键,还贴心地点了免提。
“喂?叶小姐吗?”
是孟先生打来的,叶笙实在没有想到他会给自己打电话。
“是,孟先生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小衍他...”
"哦,不。"孟先生的声音听起来与第一次见面无异,只是究竟是好是坏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了,“我听说叶小姐要回老家,不留在这边了,这才打电话来。我想叶小姐还是有权利知道小衍后来的事情,毕竟小衍是你在这个城市最后一个病人。你也是小衍的姐姐,我们真的很感谢你所做的一切。”
“那,小衍他还好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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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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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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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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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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