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他看着这个弟弟,只觉得羡慕。
小小年纪,赵玄曦已经官拜从三品的少府监,少不得赵胜的帮忙。
反观他,却是一路艰辛,都是用血汗用命去闯去赌出来的。
赵玄曦哆嗦着手,到底握不住了,把茶盏放下。
安初兰看他难受,低声道:“将军大人,什么时候让我们去见见郡公爷?”
虽说赵玄曦狠心撇开自己,安初兰到底还是心软。
这个男人被陷害至此,若果不是她离开了,或许不会这么糟糕。
所以安初兰有着愧疚,执意回来照顾赵玄曦,为此安家人极力反对,安老爷还大发雷霆,险些跟她断绝父女关系,觉得她把自己看得太低了,死皮赖脸的回去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何必呢?
安初兰还那么年轻,她能再嫁一个更好的青年才俊,没必要浪费时日在一个将死之人的身上。
而且赵玄曦还身败名裂,安初兰跟着他能有什么好?
赶紧撇清关系,然后回到安家,等外面的风声没那么紧了,以前的事大家都渐渐淡忘了,再寻一门好亲事才是正理。
安初兰总不能守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蹉跎了青春,就很难物色更好的人家了。
偏偏她固执得很,说什么都要回去照顾赵玄曦。
赵玄曦已经够可怜了,身边什么人都离开了,赵胜也对他不闻不问。
若是安初兰也不管他,赵玄曦很快便要活不下去,还是孤孤单单地在没人知道的地方死去。
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如刀割。
安初兰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改嫁哪里有陪着赵玄曦走完最后一程来得重要?
即使赵玄曦不说,她也明白,他已经是强弓之弩,熬不了多久。
既然他想要回来,安初兰就陪着赵玄曦回来这个深恶痛绝的地方!
赵玄凌点了点头,既然他们是特意上门来探望赵胜的,自己也不阻拦着。
赵玄曦还坚信赵胜是他的亲生父亲,不过做过什么事,如今命不久矣,便想着要一笔勾销,不愿意把这事带着进棺材中,也无可厚非。
“来人,带二少爷去见郡公爷。”
“多谢将军大人了,”赵玄曦慢吞吞地起身,甚至脚步踉跄了一下,被安初兰勉强扶住了,这才一步步艰难地走了出去。
虽然他的身体虚弱,没有人搀扶根本站不稳,但是赵玄曦宁愿走得比蜗牛还慢,也要用双脚慢慢走着,而非被人抬着进来!
唐子嫣看着赵玄曦远去的背影,心里暗叹:真是个倔强的人。
尤其他或许已经猜到,赵胜如此对自己,想必是因为赵玄曦并非郡公爷的孩子。
但是赵玄曦并没有相信这件事,一直自欺欺人,反而受到更大的伤害。
“那个丫鬟呢?”忽然想到赵胜的身边人,唐子嫣不由问道。
赵胜和赵玄曦两人这么久未见,有一个外人在,只怕要不舒服的。
“把人叫过来,我也好趁机问一问。”
到底这丫鬟是多大的胆子,竟然敢吞掉郡公府库房的名贵药材,不要命了吗?
还是说在她背后有谁指使着,逼迫着,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小厮去了主院,很快却苦着脸独自回来,无奈地禀道:“夫人,郡公爷听了,大发雷霆,药碗都打碎了,只怕是身边离不开那丫鬟伺候着。”
赵胜口不能言,那双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小厮被看得后背发毛,只能先退了出来。
唐子嫣挥挥手,安抚道:“既然郡公爷不乐意,那就先让那丫鬟留着,你们小心盯紧了。”
“是,夫人。”小厮吃了憋,涨红着脸一溜烟回去主院盯着那丫鬟了!
“那药果真厉害,郡公爷即使病得如此厉害,还离不开那丫鬟。”唐子嫣摇头,赵胜算不算是i引狼入室?
打发了那个养在府外的小妾,却是宠幸了小妾身边的丫鬟。
如今却被丫鬟耍得团团转,还死命维护她。
若是赵胜知道,他如今变成这样,都是拜那丫鬟所赐,会不会垂首顿足,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只是再后悔,现在也是迟了。
几个太医都断然,赵胜如今是药石无救,只能一直像废人一样瘫在床榻上。
不说半边身子没感觉,又不能说话,连吃喝拉撒都离不开人。
也不知道像赵胜如此骄傲,会不会受不住便过不下去了。
“巧凡说这药停了,渐渐便能清醒过来。过几天,郡公爷只怕就要回过神来了。”唐子嫣相信赵胜还不至于那么蠢,一个承了爵位的二品郡公爷,清醒后哪里不会回过味来?
“指不定他如今已经回过味来了,不让丫鬟离开,也是半信半疑而已。”赵玄凌比唐子嫣更了解赵胜,不确定的人和事就该牢牢禁锢在眼皮底下,迟早有一天能够捉住对方的狐狸尾巴。
反正有那么多人盯着,就不信丫鬟还敢对赵胜下手,后者也是这样笃定的。
唐子嫣倒是担心道:“郡公爷对二少爷也敢下毒手,两人见面会不会有些不妥?”
“放心吧,如今他们两个谁有力气打架?”赵玄凌嗤笑一声,倒是不怎么担忧。一个赵玄曦已经半死不活了,一个赵胜也是瘫在床榻上动弹不得,谁能奈何得了谁?
唐子嫣闻言,倒是认同。反正打不起来,就随他们两人去吧。
赵玄曦看也没看跟在身后的软轿,安初兰苦着脸,看见他满头大汗,双脚打着摆子,早就受不住了,快要累得晕厥过去,却始终咬牙坚持着。
安初兰明白,赵玄曦这是输人不输阵,怎么也不肯在赵玄凌的跟前示弱。
以前他在赵玄凌面前还有些底气,即使不及赵玄凌的一品将军来得厉害,却是赵胜心目中定下的郡公府继承人。
可惜郡公爷后来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死活跟赵玄曦过不去。
安初兰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劝道:“老爷,还是坐软轿过去吧。要不然待会见着父亲,反倒有些失礼了。”
再加上赵玄曦如今满身是汗,后背的衣衫都湿透了,被冷风吹着,瘦削的肩膀瑟缩,一看就是觉得冷,若是继续吹着,少不得回去又要因为着凉大病一场。
郎中已经一再叮嘱,赵玄曦受不得累,受不得心绪大起大落,更是受不住再病一场。
即使用药吊着命,一不小心,很可能赵玄曦就要一命呜呼的。
安初兰如临大敌,哪里敢疏忽?
“失礼?”赵玄曦一个字一个字说着,实在是咬牙切齿,眼底闪着冷光,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弧度:“不必担心,父亲如今也是躺着,顾不上我们到底是不是失礼了。”
话中带刺,安初兰听着也没敢多劝,就怕气着他了。Χiυmъ.cοΜ
这里到底是郡公府,若是赵玄曦在气头上胡说了什么,最后被人听了去,传到赵胜的耳边,就实在不怎么好了。
赵玄曦的硬脾气,指不定真会破口大骂,叫赵胜难堪,安初兰索性闭口不说,更加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让赵玄曦大半的重量都压在自己不算强壮的肩头上。
以前安初兰养在深闺,哪里做过这种亲手伺候人的事?
可是对着赵玄曦,她甘之如饴,这些日子里身子骨也强壮了不少,力气也大了。
赵玄曦看了她一眼,原本想要自己站稳一点,好让安初兰不用那么累。
只是他稍微动了动,便觉得眼前真真发黑,不由怀念起以前自己壮实的身子骨来。
可惜如今赵玄曦瘦巴巴的,以前练就了将近十年的精壮胸膛已经消失了,反倒摸着,能摸出骨头来。有一次对着铜镜,他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用力打破了镜子。
为此,安初兰还把府里所有的镜子都收起来,就怕他看着不顺心,不留神伤着了自己。
“连累你了,”赵玄曦拍了拍安初兰的手背,只是简单的动作,都叫他气喘吁吁,不过说几个字,就觉得呼吸紧促起来。
他顿了顿,又慢吞吞地开口:“安家又送信来了?你该回去了。”
安家一直劝着安初兰改嫁,但是她执意留下来照顾自己,险些跟安家闹翻了。
赵玄曦知道安初兰对他是真心实意的,患难见真情,这个曾经的小妻子为了照顾他,学会了很多事,亲自提自己打理,就怕那些婆子丫鬟不够尽心。
安初兰做的这些,他都记在心上。
只可惜,赵玄曦也仅能下辈子来偿还这份恩情了。
继续拖下去,若是他死在安初兰跟前,实在晦气得很,安初兰还怎么改嫁?
安初兰红着眼瞪他:“别再说让我回安家的话,老爷也该知道的,我不想回去,然后改嫁得远远的。”
连赵玄曦的最后一面,或许她都不能看见。
赵玄曦沉默了半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每次提起,安初兰就红着眼圈,满脸难过。
对他来说,身边没了安初兰,只怕也是要不习惯的。
罢了,让自己任性一回,实在不行就瞒住上下,把安初兰悄悄送回安家去。
两人进了院落,四处静悄悄的。
有机灵的小厮进去通传,一个长相普通的丫鬟袅袅走出来,向两人规矩地行礼:“见过二少爷,二夫人。”
“起来吧,”安初兰对这个以色侍人的丫鬟没什么好印象,无奈是郡公爷最近的心头肉,也不好给丫鬟难堪,摆摆手就让她起来了。
“谢夫人,”丫鬟起身后,一直低着头:“郡公爷就在内室等着,奴婢在外头,有事二少爷和二夫人只管使唤。”
“我可不敢使唤郡公爷的身边人,”安初兰冷哼一声,小心扶着赵玄曦跨过了门槛,慢慢走了进去。
丫鬟站在门边,始终没有抬头,仿佛没听见安初兰的冷嘲热讽。
内室很热,放了好几个火盆子。
赵胜怕冷,又因为不能动弹,身上盖着一床被子,仍觉得浑身发凉。
太医说他是身子太虚了,这才会浑身冰凉。
赵胜听了通传,根本不耐烦见赵玄曦。
这个野种,他是看着就厌恶。一看见赵玄曦,赵胜就要想起自己被秋曼雁蒙在鼓里将近二十年,做了便宜爹爹,养大了其他男人的儿子,就觉得一肚子的恶心难受。
赵玄曦会上门探望他,赵胜一点都不相信这个曾经的儿子真是好心,说不定是想来恶心自己,又或者看看他如今落魄可怜的样子,好叫心情舒畅一点。
听着脚步声,赵胜眼皮微抬,不怎么在意,衬着青白的脸色,很是一种鄙夷的神色。
赵玄曦却毫不在乎,示意安初兰把他扶着坐在一张椅子上,对她抬了抬下巴。
安初兰有些不放心,看了赵胜一眼,确认两人离得远也没力气打起来,这才退了出去,留着这对父子单独相处着。
赵胜连眼神都吝啬给赵玄曦一个,倒是后者坐了一会,缓了缓,感觉有了些力气,这才慢吞吞地开口:“父亲,许久不见了,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赵胜瞥了他一眼,就算没说话,赵玄曦也明白赵胜的意思,扯了扯嘴角:“父亲是觉得我命不久矣,才会是最后一面?你错了,命不久矣的除了我,还有父亲大人。”
闻言,赵胜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十分愤怒他诅咒自己。
赵玄曦没有看他,扭头看着外面的院落,丫鬟的身影若有似无地能看见,婀娜多姿,虽说容貌只能算清秀,但是这身段却无人能及:“听着外头的人说,父亲大人很宠爱这个丫鬟?”
赵胜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左右而言他,僵着脸又重新闭上眼。
果然这个野种就是来看自己的笑话,何必搭理?
越是搭理,赵玄曦只怕越来劲。
“父亲不知道,这个丫鬟在红楼里被一个老花魁收养着,只等着继承她的衣钵,必然能成为最好的花魁,可惜她志不在此,趁夜逃了出来。”
赵玄曦慢悠悠地说着,赵胜重新睁开眼,眸里有些惊疑不定。
“后来她被人救下,藏在马车里,才躲过了红楼的龟公们,没有被捉回去。为了报恩,这丫鬟便留下来了,做牛做马来报答恩人。”
他眯了眯眼,看见丫鬟走了进来,跪在了榻前。
不是向赵胜,而是想着赵玄曦跪拜,规规矩矩叩了三个响头。
赵胜见状,瞪大眼,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但是赵玄曦偏要一句句地说出来,撕破这层窗纸:“父亲想得不错,我正是那个救了这丫鬟的恩人!”
赵胜气得脸色都白了,想要破口大骂,但是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
赵玄曦还觉得不够,又道:“父亲可能不知道,她去药房采买的人参,除了此等的留下给父亲服用,余下的都送去给我了。”
他笑笑,言语间在赵胜心口又撒了把盐:“被赶出来后,我手上能用的银钱便少了,多得父亲的慷慨,我才能勉强苟活了些时日,还能亲眼看见父亲如此模样,不枉我痛苦地坚持到现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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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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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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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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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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