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拿过来后,赵玄凌并没有第一时间服下。
江元镇看着他,有些为难道:“老大,嫂子要是醒来,看见你不喝解药,不是要担心吗?”
赵玄凌摇头,因为几天没有打理自己,下巴都带着胡渣:“我等嫣儿醒来,再喝。”
闻言,江元镇苦着脸又劝:“大嫂肯定会醒来的,老大你先喝一贴。这个解药太医说了,足足要喝三帖才可能完全清除你体内的余毒。”
而且已经快三天了,唐子嫣依旧昏迷不醒。
江元镇真担心唐子嫣真就这样一直不醒来,赵玄凌也不肯喝解药,到头来可能谁也不会好。
他抓了抓头,劝了又劝还是没能让赵玄凌改变主意。
江元镇忍不住去问太医:“大人,已经三天了,大嫂还不醒过来吗?”
太医比他更担心,每天都去问诊三四遍,可惜唐子嫣一直没有反应,叫自己也是为难。
他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们已经尽力了,余下的只能看天意。”
“什么狗屁天意!”江元镇皱眉,暗骂了一声,却也知道太医是无能为力了。
他这边烦着,来帮忙的胡桃儿也是发愁:“爷,安儿不肯吃东西。这样下去,她要受不住的。”
赵平安出生的时候就早产,如今身子骨还没养好,一连几天不肯吃东西,把胡桃儿愁得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江元镇叹气:“这一个两个的,都叫人不得安心。”
赵玄凌是这样就算了,怎么连赵平安也是如此?
都说是母子连心,估计赵平安感受到唐子嫣的危险,所以才不吃不喝了吧。
江元镇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叫胡桃儿抱着赵平安去找赵玄凌,有多可怜说多可怜,怎么也要劝说他喝下解药。
胡桃儿也是没办法了,抱着襁褓到了赵玄凌跟前:“将军再不喝解药,安儿只怕不能心安,怎么也不肯吃东西。都说母子连心,父子也是如此,她害怕唐子嫣不在,将军又有事,那该如何是好?”
江元镇说了那么多,却没有胡桃儿几句话能打动赵玄凌的心。
他看了眼襁褓里奄奄一息的女儿,伸手抱在怀里。
赵玄凌看了眼床榻上的唐子嫣,抱着他们两人的女儿,不由微微红了眼角。
不管唐子嫣如何,都不能委屈了自己的女儿。
“拿来吧,”赵玄凌终究还是妥协了,接过江元镇送来的汤药,一口饮进。
他又一手拿着勺子,笨拙地给赵平安喂食。
赵平安哼哼着不肯张口,赵玄凌板着脸道:“乖乖喝下,不要叫你娘亲担心。”
重复了好几遍,赵平安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到底饿得厉害,最后还是张开嘴,把喂过来的温羊奶慢慢喝了下去。
胡桃儿吁了口气,谢天谢地,赵平安终于肯吃东西了。
因为几天没吃东西,害怕赵平安受不住,只喂了小半碗,赵玄凌就停下了手。
赵平安吃完东西,哼哼着很快就疲倦地睡了过去,被赵玄凌放在唐子嫣的身边。
霍嬷嬷等人赶紧退了出去,胡桃儿看得也是眼圈一红:“你说赵夫人会醒过来吗?”
江元镇抿了抿唇:“我希望……会的。”
赵玄凌是他心目中最好的大哥,不该经受这样的苦楚。
侧躺在唐子嫣的身边,赵玄凌轻轻拍了拍襁褓,赵平安睡得更沉了,小脸红扑扑的。
他又伸手抚上唐子嫣苍白的脸颊,低声道:“安儿一直盼着你醒来,我也是,别丢下我们两个好吗?”
“不管你醒来会如何,我只盼着你能醒来。”
太医说了,这次淤血散尽,却又再次受到重创,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的后遗症。
或许比起忘记以前的事,更加可怕。
可能会变成傻子,疯疯癫癫的,也可能一直就这样醒不过来,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无论怎样,只要唐子嫣能醒来,即便是傻子,赵玄凌也不介意照顾她一辈子。
他紧紧握住唐子嫣的手,看着外面的天色。
窗外的夕阳西下,晚霞满天。这样的美景,若是有身边人陪伴着,那该有多好?
如今,赵玄凌只能眼看着落日缓缓下沉,然后夜幕降临,窗外一片漆黑。
寂静的夜里,他点亮了屋内的烛灯,看着温暖的光芒落在唐子嫣的脸颊上,将她苍白的脸颊透出一抹晕红。她仿佛只是睡着了,呼吸绵长,若非额头上还包扎着白布,谁都看不出唐子嫣是在昏迷之中。
赵玄凌的指尖落在她的脸颊上,一点点缓缓滑落。温热的掌心,让唐子嫣的脸颊渐渐也变得热了。
他慢慢凑近,面颊贴着面颊,尝试着温暖唐子嫣,手臂也轻轻搂住了她,把唐子嫣整个人都圈在胸膛前。解药里有着安眠的药草,赵玄凌到底抵不住瞌睡,三日三夜的守候,到底还是让他疲倦不堪,闭上眼缓缓沉睡了过去。
赵玄凌睡得很不踏实,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之前沉淀的疲倦一下子释放出来,叫他招架不住。眼皮很沉很沉,沉甸甸的就像是压着一个石头。
他仿佛中听见了赵平安的哭声,想要伸手去抱抱女儿,想要轻轻安抚她。
可是赵玄凌的手脚无力,眼皮依旧沉重,恍恍惚惚中根本清醒不了。
哭声渐渐低了下去,他更加担心,拼命想要睁开眼。
一阵刺目的光线,赵玄凌伸臂挡了挡,看着窗外天色大亮,他恍然中想起,已经是第三天过去了。
身边没听见什么动静,他有些失望,更多是难过和绝望。
赵玄凌闭了闭眼,将眸里涌起的泪意压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种感觉,赵玄凌第一次感受到……
他到底稳住了心绪,没敢再看唐子嫣一眼,径直坐起身,双手颓然地抓了抓头。
对了,赵平安!
之前还听见了她的哭声,也不知道是饿了还是渴了。
霍嬷嬷不敢打扰他的清净,也就没进来。
赵玄凌也想把赵平安留在唐子嫣的身边,或许能让她感受着女儿,而慢慢醒过来。
可惜这个奇迹,赵玄凌盼望了三日三夜,到底没能盼来。
他转过身,想要伸手抱起襁褓。
只是赵玄凌的手臂伸出一半,忽然顿住,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对上一双带着盈盈笑意的双眼。
他双手微微颤抖,眼睛一眨不眨的,害怕闭上眼,眼前的就只是自己的幻觉,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呜呜……”赵平安不安地蠕动着,又哭了起来。
赵玄凌手忙脚乱地抱起她,只觉得赵平安底下已经湿透了,显然十分不舒服。
他立刻站起身,抱着赵平安出去,霍嬷嬷早就等在门口。
赵玄凌深吸了口气,把赵平安递给霍嬷嬷,很快又转身飞快地扑回床榻跟前。
霍嬷嬷只以为唐子嫣还没醒来,将军这是伤心过度了。只能轻柔地摇了摇怀里哭着的赵平安,打算带小小姐到隔壁把湿透的裤子给换掉。
将军心神不宁,也没想到孩子小,口不能言,就算湿透了不舒服也不懂说出来。也不知道湿了多久,难受了多久,别着了凉。
没等霍嬷嬷走几步,就听见赵玄凌在里面忽然喝道:“来人,立刻去请太医过来!”
霍嬷嬷一怔,向里面看了一眼,马上喜不胜收,催着院前愕然的小厮:“还呆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夫人醒过来了!”
“夫人醒了!”小子撒腿就往外跑,不忘一路吆喝。琇書網
一直担忧的众人,终于是松了口气。
江元镇衣衫不整地从隔壁的厢房跑出来,一看就是从床榻上爬起来的。
他抓着头,看着自己浑身乱七八糟的,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却喃喃道:“谢天谢地,大嫂终于醒过来了。”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没事就好。”胡桃儿穿戴争气,白了他一眼。
江元镇“嘿嘿”傻笑,很快退回厢房整理一番,这才又过来候在院前。
赵玄凌紧紧盯着唐子嫣,握住她的手,一肚子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看了又看,感觉到唐子嫣的手很凉,连忙搓了搓,让它暖和了一些,这才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嫣儿,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用急着想,待会让太医看看,还有哪里疼。”
赵玄凌想问又不敢问,实在害怕唐子嫣看自己那种陌生又带着防备的敌意目光,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太医很快就过来了,唐子嫣很安静,一直没怎么动弹。
他把脉后,点头道:“夫人醒来就好,只是有些虚弱,却不能立刻滋补,叫厨房小心点。老夫这就写一帖方子,服用三天,再加药浴泡澡,内外结合,夫人便能好得快一些。”
唐子嫣脸色惨白,嘴唇微动,却是说不出话来,不由皱起眉头。
太医又道:“夫人不用担心,几日没吃喝太虚弱,这才发不出声音来,也别勉强说话,等明天就会好一些了。”
他又跟霍嬷嬷交代了药膳,唐子嫣如今是不能随意吃别的东西了。
霍嬷嬷一一记下,就怕唐子嫣吃错了东西坏了身子。
赵玄凌感觉唐子嫣反手握住自己,指尖在他的掌心里勾画,痒痒的,叫他有些好笑:“别乱动,太医不是让你好好歇着了?”
唐子嫣顽固地继续勾勾画画,他这才回过味来了,她分明在自己的掌心里写字,写的是“记得”二字。
赵玄凌骤然间似乎被一阵狂喜笼罩住,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开。
唐子嫣想起来了,终于想起了他,想起了两人之间的事!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赵玄凌喃喃说着,低头吻了吻她的手指,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霍嬷嬷见状,也是欣慰地含泪笑了。
门外听见的翠竹,早就已经哭得满脸泪珠。
唐子嫣看着赵玄凌难得的事态,指头轻轻在他掌心里勾画了几下。
‘放心’
赵玄凌点了点头,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眯了眯眼,只觉得这几天的疲倦一扫而空。
唐子嫣刚醒来,不能吃油腻的东西,霍嬷嬷煮了药粥送过来。
赵玄凌接过,舀了一口吹了吹,递到唐子嫣的嘴边。
她浑身还不得劲,后背倚着赵玄凌的胸膛,低头含住勺子,吃了小半碗,就摇头了。
唐子嫣还是虚软无力,好歹慢慢能说话了:“不要了。”
“再吃一点,待会喝药后,就要去泡药澡,没力气坐不住。”赵玄凌劝了几句,她又吃了几口,很快便又摇头。
赵玄凌也不勉强,放下瓷碗,搂住了她。
霍嬷嬷很有眼色地退下去了,唐子嫣看着床榻里面哼哼唧唧的赵平安,不由露出慈爱的笑容来:“安儿这些天有闹着将军吗?”
“没有,她很乖,很听话。”赵玄凌的下巴搁在唐子嫣的乌发上,轻轻一蹭。柔软的发丝,叫他爱不释手。
只是这样搂着她呆坐着,就算算坐一上午,赵玄凌都不觉得枯燥。
把唐子嫣紧紧揽在怀里,感觉着她的呼吸,感受着她的体温,才能叫赵玄凌慌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即使在沙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没能让他有这种紧张和无措。
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好,赵玄凌是这样,唐子嫣也是如此。
她觉得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把别人认作了夫君,还刺伤了赵玄凌。
唐子嫣转过头,伸手在他胸口的疤痕上轻轻摩挲,眼底满是愧疚:“都是我,才让你受伤了。”
听说那把匕首上还沾了奇毒,险些要了赵玄凌的命,叫她更加难过了。
他低头吻了吻唐子嫣的嘴角,温柔中带着安抚的味道,不带一丝旖旎:“没事的,配方已经拿到手了,太医也配出了解药。只是意外而已,是我没保护好你,才叫你受了苦。”
“不,是我的错,怎会认不出你,而相信了凌承安?”唐子嫣目光中带着痛苦,小手一直摩挲着那道狰狞的伤疤,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也是一阵阵的刺痛,仿佛这道伤不是在赵玄凌身上,而是同样加诸在自己身上一样。
“都已经过去了,别想了。”赵玄凌又亲了亲她的脸颊,笑道:“我们这样互相把罪过都揽在自己身上,又有什么意思呢?最重要的是,你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来了,这就足够了。”
唐子嫣眼圈一红,低头埋进他的肩窝里,半晌才哽咽着,低低答道:“将军,我回来了……”
“欢迎你回来,”赵玄凌张开手臂,紧紧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只有这样,才能完完全全感受到唐子嫣是真实的,再不是那个梦中才能看见的身影。
两人紧紧相拥,直到霍嬷嬷轻轻的敲门声,才让他们回过神来:“将军,夫人,药浴准备好了。”
赵玄凌笑笑,忽然单臂把唐子嫣抱起来,听见她一声惊呼:“娘子,为夫这就伺候你泡药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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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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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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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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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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