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放开我。”
陈青泽唇角微扬,一向对唐怡芳言听计从的他,却没有理会这次的要求,反而回答了上一个问题。
“我当然知道这里!还记得刚才路过的孤儿院吗?我小时候在那里生活了五年。”
闻言,唐怡芳猛地转过头,二人的鼻尖轻擦而过,险些连双唇都亲密接触。她不可置信地瞪着陈青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心好像跳到了嗓子眼,曾几何时有过的一瞬怀疑,卷土重来。
“你……”
“别人的百米启蒙,是在田径场的跑道。而我,是在孤儿院通往未央湖的这条泥路上。”
“你……你到底是谁?”
说着,唐怡芳浑身一哆嗦,腿不自主地向往后撤,想从陈青泽的怀里挣脱出来。陈青泽却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搂着唐怡芳蛮腰的手丝毫未松,另一只手却突然抬起来,落在戴着的彩虹项链上。
“真想不到,送出去礼物,还能再被作为礼物收回来。姐姐,你真的不认识我了?我说过,你不可以忘记我的!我也会拼尽全力,站上最高领奖台,让你看到我!”
答案一出,唐怡芳只觉五雷轰顶,一阵眩晕,身体不由自主地瘫软,任陈青泽紧紧将她揽在怀里,也不动弹。
时间好似忽然静止,大约半分钟后,唐怡芳终于回神。她细细看着陈青泽的眉眼、鼻梁、嘴唇……从上到下,努力找寻那个少年的模样。
两个相似而又完全不同的影子,逐渐交织重合在一起,连带着思维和漫长的记忆,也飘得很远。
十一年前的盛夏,八月酷暑,让人烦躁。
唐怡芳跟父亲为了大学选专业一事,大吵一架,背起书包摔门而出。她跑到表舅于心靖开的饭店,胡吃海塞了一通,跟表舅好一通抱怨,却没想到一向最支持她的表舅,这次竟跟唐风一样,反对她的决定。她气得再次夺门而出,然后沿着农心体校一路往北,漫无目的地走。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见到了云涌孤儿院。这个地方,她听说过,却从未去过,是个谜一般的存在。想到自己虽不是孤儿,可母亲去世十年,自己跟父亲也敌对了十年,若不是有疼爱自己的外公外婆和表舅等人,她早已与孤儿无异,便又驻足停留了一会儿。
这时,孤儿院东侧的灰墙后面,传来一群孩子的谩骂声。
“小瘦猴,给我们磕头认错!”
“不,我又没做错。”
“谁让你在运动会上跑那么快?”
“因为奖品是草莓蛋糕!”
“就为了块破玩意儿?你个小屁孩,就敢赢我们这群哥哥?让我们面子往哪儿搁?”
说话间,传来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啪啪拍打声,有的声音实,有的声音虚。看来应该是一群大孩子在殴打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拼命闪躲,但也应该挨了好几下揍。
唐怡芳并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可听到疑似因跑步而引发的“孤儿院欺凌”事件,她竟脑子一热,朝着声音的方向探去。
一群胖瘦高矮不一的大男孩,目测约十五六岁,有的举树枝、有的持扫帚、有的甚至拿着石头和砖块,满脸狰狞凶狠,他们攻击的目标,是一个小男孩,唐怡芳猜想,他便是对话中的“小瘦猴”。
小男孩看着约莫十岁出头,比那些欺负他的人矮一头、瘦一圈。他穿着一件破洞t恤,一条洗得发白的蓝色运动裤,一双破旧运动鞋,面对众人的欺凌,他不喊不叫甚至不还手,只是抱头窜逃。
他起动迅敏,脚下移动速度很快,但架不住对手太多,因此隔三五下,他就会被击中一次。那画面,俨然是加速横向版的打地鼠游戏。
眼前的景象,令唐怡芳又急又气又有些想笑。
以多欺少、以大欺小的这群人可气;以一对多、以守为攻的小男孩很可怜,让人忍不住替他着急;然而,整个画面看上去又有些可笑。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眼前的事跟唐怡芳没有半毛钱关系,她冷冷地摇摇头,刚想转身离开,却因为接下来的一幕,不由停下脚步。
“你小子别跑!”
“你以为你跑得快,就了不起啊?”
“还是有用的,当年要不是他跑得快,肯定跟他倒霉的爸妈一样,被车撞死了!”
大孩子们嘲笑着,继续追赶小男孩。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深深刺激了小男孩,他突然停下闪躲的脚步,“啊”地大吼一声,冲向说那句话的孩子,想要正面还击。可惜,还未近身,他便被人团团围住,接着就被一群人拳打脚踢,只能抱着头,毫无还手的机会。
突然,他听到头顶上传来一阵阵尖叫声!
“啊!”
“疼!”
“你是谁?”
抬头睁眼一看,竟是位陌生的小姐姐,她背着双肩包,扎着马尾,白t恤黑运动裤,简单清爽,手里拿着像银针一样的东西,对着那些欺负他的大男孩,稳准狠地扎了一针又一针,虽不见出血,却疼得那些人龇牙咧嘴,一脸懵圈,频频后退。
小男孩愣住了,痴痴地看着这个漂亮小姐姐,看阳光正好洒在她身上,犹如太阳女神,不,是比太阳还让人温暖。
“发什么呆!快跑啊!”唐怡芳大吼一声,趁乱拽起地上的小男孩,拔腿就跑。
小男孩虽跑得快,但毕竟还小,唐怡芳的身体素质也算不错,如此,两人的奔跑速度倒是相当。从最初前后相拉到后来并肩朝前跑,唯独不变的,是唐怡芳紧紧抓着男孩的手,从未松过。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完全甩脱后面追逐的人,他俩才停下来。张望一番,发现不知不觉间竟已跑到未央湖,气喘吁吁的二人,直接跌坐在湖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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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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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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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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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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