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先生一进来就双膝跪地,连头也不敢抬。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到死都在责怪他。这是他心里的一道坎。他虽然硬着头皮接下了家族的重担,却始终无法跨过这道坎。
“先生,你不能就此消沉啊。咱们还要找到出路回去呢!”舒心急的围着他团团转。
墨先生还是长跪不起,低声说:“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别管我。我是个混蛋,废物,我爹到死都没有原谅我,我要在这里向他赔罪。”
舒心急的直拉他的胳膊,可他还是一动不动。
舒心不知道究竟怎么能叫醒墨先生,正在着急的时候,忽然发现这巨大空间的边缘似乎正在被黑暗吞噬……
现实中,恒蕊和剑围坐在墨先生身边,也是十分紧张。眼看着彼岸花伸出的银色细线正在逐渐枯萎,可墨先生的眼睛还是银色一片。舒心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呼吸越来越微弱了。
难道这两人真的回不来了?
恒蕊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如此突然,她原本以为要跟舒心周旋很久,她也曾经幻想过墨之白真的倾心于她,没准就帮她摆脱了白夜呢。可现如今,一切眼瞧着就要变为泡影。
眼泪不受她控制的夺眶而出。她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会难过,因为至少她也算是完成了白夜交代的任务,可以继续在这乱世生存下去了。
眼看黑色离他们越来越近。舒心又一次恐慌了,她用尽全身力气想拉墨先生起来,但他就像是钉在地上的钉子一样,不仅不动,甚至像是掉了魂。舒心见这条路行不通,连忙跑到床榻边上,对墨家的老爷子喊道:“您快点劝劝墨先生,您快点叫他逃走啊。”
墨忘已经气若游丝,他压根没在意舒心,只是满怀歉疚的瞧着墨之白说:“不要……”
舒心瞪大眼睛趴在他嘴边,问:“您说什么?”
墨忘用更小的声音又说了一遍。
墨之白还趴在地上痛心疾首的说:“爹,我知道你要孩儿不要忘记墨族的使命。可是孩子,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不对!”
舒心大喊一声,把墨之白吓了一跳。她语无伦次的说:“快来,快来。他说的不是这个!”
“什么?”墨之白一脸疑惑,身体却不自觉的站起来,朝父亲走去。
他依稀记得父亲说完“不要”就死了。难道他还说了别的?是因为自己一直跪着没有上前,所以不知道吗?
墨忘眼神已经涣散了,但是他的嘴还在微微颤动着。
墨之白走到床边跪下,听见墨忘最后说:“不要……留下,过你的……一生……”舒心激动地又重复了一遍,确定的说:“他叫你走,叫你过自己的一生!”
墨先生如遭雷击,他紧紧攥住父亲的手,呼唤着:“爹,您为什么要让我走,为什么?您不是一直叫我继承祖先的意志吗?”墨老爷子用最后的一点力量攥了一下他的手,结果故去了。
墨先生抱着他爹的遗体不停地摇晃着,不停地问:“为什么?爹您睁开眼睛啊!”
眼看周围黑色越来越近,终于只剩下床的周围这么一小块了。舒心不知哪来的勇气,一巴掌扇在墨先生的脸上!
这一巴掌把墨先生给扇懵了,舒心怒气冲冲的说:“先生!如果您真是我敬爱的天下无双的墨先生的话,还问什么为什么!这有什么难理解的,天底下有哪个父亲不希望自己孩子好的?就像我爹让我上山学艺一样,你爹是让你别被家族负累,去过自己的生活啊!”
这一番话,叫墨先生的脑门忽然清灵起来。他眨了眨眼睛,说:“……舒心。你是舒老板的女儿舒心!”
“没错啊!”舒心都快急哭了。
墨先生看着手中的遗体渐渐变得透明,忽然说:“这是冰鉴中的幻境!咱们在幻境里!”
舒心喜极而泣,“先生你可算明白了。快点快点想办法啊!”琇書蛧
墨先生观察四周,顾不上多说什么,伸手搂过舒心,开始唱诵咒语。
只见他双手相扣,一白一黑两个巨大的手印化为一个巨大的阴阳鱼。阴阳鱼旋转着,越变越大,竟然像是一轮太阳一般将他们身边的黑暗驱散殆尽。
只听见冰晶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像是一个玻璃的盒子打碎了一样,他们从困住他们的梦境里逃了出来!
墨先生抱着舒心悬浮在半空。看见冰雪先生正不断地抓取灵魂塞进冰雕里。那冰雕的身体五彩斑斓的发着光,一双眼睛已经渐渐的要睁开了。
冰雪仙人,看见他俩冲出梦境,眼睛简直要瞪裂了。他大吼说:“就差一个了,就差一个了!你为什么要破坏!”
他吼着朝墨先生冲来。不再受困惑的墨先生,似乎比进来之前更加神勇,操纵巨大的阴阳鱼从他头上罩下,他身上的袍子很快被无数尖刀般的气流剐碎,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的可怖样子。
墨先生说:“你这妖怪,杀害近千条无辜生命,还敢叫嚣。”
冰雪仙人张着黑洞一样的嘴嚎叫着:“什么无辜的生命!这些人被欲望诱惑,困在自己的心魔里面。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要么就是为了恶心的情啊,爱啊。没有一个人会想到自己的亲人,父亲!他们哪一个不是该死的?”说着他指向墨先生说:“对了,你,你想到了。可你爹不照样被你气死了吗?哈哈哈。”
他狂笑不止,简直比哭声还难听。舒心看着他黑洞一样的眼睛里竟然真的涌出了泪水,不知怎么的,觉得这妖怪可能之前也有可怜的身世。
果然这妖怪,笑着笑着哭了起来。挣扎着伸手够向雕像,说:“我家世代为奴,我是给贵族采冰的冰匠,我儿子也是。有一年,贵族老爷要冰,我被逼得没办法,只能在冰还没有结实之前就去采冰。结果掉进了冰窟窿。可怜我的儿,救了我这把老骨头,自己却冻死在冰水里。可恨那些达官贵人,用我儿子身躯化成的冰块饮酒作乐。
我,我好恨啊……世界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坏人能锦衣玉食长命百岁,我的儿子却再也不能醒来?所以,所以我一头撞死在冰鉴上,化为妖精守在这个冰鉴里,为我的儿子搜集灵魂。以美梦诱惑之,只能骗第三日正午阳气最重之时,叫人自愿进入幻境方可成功。进来的不少,逃走的更多……辛辛苦苦两千年啊……呜呜,眼看着就要成功了。没想到被你们毁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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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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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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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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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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