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的声音忽然像融化的雪水,轻轻在暴雨中漾了开来,“这样……也不错。”
话音落下,地面似乎抖了一抖,原本照亮山谷的蓝被地狱般的红色吞没。舒心只觉得脚下忽而没了着力点,回头一看,原来身后的峭壁早已在红焰的冲击下消失无踪。
紧接着,她的视野歪斜了起来。不消说,自己是坠崖了。
难以承受的热量钻进她的四肢百骸,她没疼多久便昏迷了过去,耳边听见的最后一个声音,是那女声的叹息……
爱不得,逃不脱……
幽怨的哀叹织成柔韧的网,拽着舒心一直向下。
坠落坠落,她一直向下落去,似乎没有尽头。
舒心不知自己是否已经死了。只是傻乎乎的觉着自己没做什么坏事,不该到地狱去。她不是佛教徒,自然也无缘极乐世界。但至少应该给她个转世为人的机会,因为爹的养育之恩还没来得及报呢。
正想着,身下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吹透她轻若羽毛的身体,叫她一阵哆嗦,忍不住打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喷嚏。
阿嚏!
这喷嚏震得她自己身体一抖,忽然就醒了过来。
睁着眼睛久久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摸摸自己的衣裤,已经被不远处的火炉烤得半干,再摸摸自己的脸,似乎也没少什么零件。
难道……没死吗?
舒心支撑着想要坐起来,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失败两次之后,她只得再次躺好。眼前视野逐渐清晰,她这才看清,自己原来躺在一间昏暗的大屋子里。
房顶高高的,垂着几盏圆球似的白灯笼。左边是个矮腿条案,摆着文房四宝和几本线装书,右边是跟墙一边高的书架,架子上整齐地码放着书本和卷轴。
她揉了揉眼睛,心里倒踏实了点。不管怎么看都像个读书人的书房,那自己应该是获救了。
又歇了一会儿,她扶着桌子腿勉强坐了起来。约略看出这是一间对开门的房间。自己面朝的那边应该是向外的,因为两扇木门关的紧紧的。回过头再看,这边应该是通向里面的门,一挂黑色珠帘纹丝不动的从门框当中垂下来。
舒心看到条案上有根烧了一半的蜡烛,旁边摆着盒半开的火柴,便伸手够来,点上。
哧……
火花闪现在蜡烛芯上,舞动了两下便稳定的摇摆着,随着光亮还有一股近似于檀香的味道,让她好不容易清醒点的脑袋又有点昏昏欲睡。香气愈发弥漫开来,像是乘着光亮的翅膀,缓缓穿行在两侧靠墙的书架和天花板上。
舒心讶异地看着似乎有轨迹可循的香气,扶着条案慢慢站了起来。耳边忽然有轻微的嗡鸣,杂音过后,她似乎听见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新来的?”
“不知道啊,先生没提过呢?”
“啧啧,长得真难看。”
“呦,就你好看。”
“什么意思,你想找茬怎的?”
“别吵了。小心先生出来责骂。”
“你算什么……”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多,舒心吓了一跳急忙又扶着条案蹲下,就好像这矮小的条案真能保护她似的。
也许是自己的动作带起一阵风,有一方轻纱帕子飘忽着落到自己手边。她被这触觉吓得缩成一团,等看明白只是方手帕之后,却不免嘲笑自己太过胆小。
抬头往帕子飘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就在离手不远的案上有一面镜子。镜子成圆形约莫有人脸大小,外有六角花瓣的镶框,被三角支架撑着端正的立在桌上。她小心地四处望望,挪得离镜子更近了些。
镜面不是时下最流行的水银镜子,而是古代的铜镜。她凭借自己在古董店的认识,猜测这镜子有些年头了。
铜镜毕竟比不得水银镜子,再加上屋子里本就昏暗,照出人影都模模糊糊的。
舒心下意识的伸手拿起铜镜,捧到自己面前。
镜面闪着钝钝的金属光泽,可她不知是不是幻觉,反倒觉得镜面看起来越发的清晰了。她那吃惊的有点傻气的脸,很快便清楚明白的显现在镜子里。
她撇嘴,镜子里的她也撇嘴。她觉得好玩,笑得露出白牙,镜子里的她也跟着照做。
照镜子本就是女人爱美的天性,她眼睛转转,刚想摆出一个自以为妩媚的姿势,突然眼前一花,只见镜中自己的脸正变得青白,嘴角也往耳根迅速咧去。
“啊呀!”她吓得一声尖叫,下意识的将镜子扔了出去。与此同时,有道疾风从耳边吹过,依稀看见一条黑影窜出,接住了要摔到地上的铜镜。
她惊魂未定的坐着向后挪了两下。只听珠帘声响,自己不知不觉地靠在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上。
是什么?不要看!可是……她的理性和好奇心展开拉锯战。也许,是因为大难不死,让她有了种莫名的大胆,最终还是慢慢扭身看去。
穿着长袍的腿,穿着长袍的腰,再往上……黑色胡子盖在胸口,诶?不对是头发,是长了满脸的头发……
啊啊啊啊!
她尖叫了五秒钟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死了吗?”
过了一会儿,似稚童的声音响起,一团黑影抱着铜镜朝烛光跑来。靠近光亮,逐渐显露出一张类似猫咪的毛绒圆脸。但它肯定不是猫,世间还没有眼睛周围长一圈白毛的猫,看着,倒是有点像熊猫。
它憨态可掬的扭着屁股爬上案几,小心翼翼的将铜镜安放回托架上。然后又恭恭敬敬地人立在那穿长袍的人脚边。
满脸头发的“人”先是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姑娘,又抬头“环视”两侧书架。
“先生!”
“先生来啦!”
细小的声音爆炸起来,争宠一样呼唤着他。他并不回答,从左手腕袍袖里掏出一条白布条,十分娴熟的将覆面的长发分开,在脑后系成一个松垮的长马尾。Χiυmъ.cοΜ
“哇!”又有了尖细而花痴的声音传来,他细长的眉头皱了一皱。脚边的小生灵便心神领会,敏捷的跳上案几,伸出小爪子作势要捏在蜡烛的芯上。
“不要啊!小熊猫,我还没跟先生说话呢!”求饶的声音四起。
小兽吐出舌头,一脸坏笑,“你们叫我啥?”
立刻有逢迎的声音应和道:“大人!大人,九节大人!请高抬贵手。”小兽假装陶醉的四处抱拳,但很快还是促狭的捻灭了烛光。
男子伸手一挥,十几步开外的书房前门“啪”的朝外大开,山风灌进来,吹得他身后的帘子啪啦作响,那些纷乱细小的声音却都不见了。
他鼻尖轻皱,确定香味散尽,再五指一抓将门关上。那名叫九节的小熊猫早就从墙角端来煤油灯,轻轻的拧亮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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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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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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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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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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