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注视着文谦的墓碑,好一会,看向朱深。
朱深连忙掏出备好的酒。
“给他斟上,给朕也倒一杯。”他淡淡吩咐道。
那酒一路放在筐里,用红泥小炉温着,就像文谦惯常喜欢在家里喜欢做的那样。
皇帝走到墓碑近前,看着背上的字,却皱了皱眉。
“朕不是赐了谥号,怎的不刻在碑上。”他问。
这事,晚云倒是知晓。
原来那谥号是刻在墓碑上的。
不过文谦已经对皇帝失望至极,临终前说过不接受皇帝赐下的任何东西。晚云和王阳便商议下来,,先敷衍宫里头来的人,让他们好交差,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就把那墓碑换了。
王阳自然说到做到,却没想到,皇帝竟然破天荒地亲临此处。
“这……”朱深忙替晚云说话,道,“兴许是忘了。”
“不是忘了。”皇帝缓缓道,“是他不让刻。”
说罢,他笑了一声,似是自嘲:“他向来看不起朕赏赐的东西。说朕都被宫里头的人骗了,不知真正的宝物。”xǐυmь.℃òm
晚云仍然没有说话。
朱深心中长叹,将将酒杯递上给皇帝:“陛下少喝些。”
皇帝点点头,停顿片刻,道:“你们……退下吧,朕想独自和逊之说说话。”
朱深应下,让晚云带着众人随他站到远处。
皇帝乘坐的肩舆颇为简单,头上只竖着一把伞。只见他努力地从那肩舆上坐起身来,未几,风中隐约传来低泣。
晚云静静地看着。
这看似坐拥天下的人,其实真正拥有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他身处高位,一直看不清。到看清时,已是油枯灯竭之时。
“娘子!”陶得利忽然唤道。
晚云看去,便见皇帝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
迷雾茫茫。
皇帝游走在林间,好像看见文谦站在远处,扬手唤来两位文士,让他们一道赏鉴一株梅树。
那二文士一黑衣一白衣,一个是王庭,另一个是常仲远。
这是他们过去常玩的游戏,四人绕着一棵树,观其姿态,拟物喻人。四人各自发挥才智文采,评鉴一轮,谁说得最好,就去谁家饮酒。
一般这样的游戏,总是常仲远胜出。可这一次比的,却是谁说得最差。
文谦毫不意外就成了那请酒的。
他脸上挂不住,恼道:“此物不宜入药。”
常仲远和王庭都笑起来。
王庭对皇帝道:“大王,他要耍赖。”
常仲远也笑,到:“大王可不许偏私,不然这酒就是大王来请。”
皇帝望着文谦,轻声道:“逊之……”
文谦转过头来,见皇帝泪流满面,甚是诧异。
醒来时,脸上一阵湿凉。
晨光中,有人执了巾子替他拭泪,轻声唤道:“宴郎。”
那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可他已经三年未听。
皇帝的视线渐渐明晰,又看到了熟悉的面庞。
三年了,她的头发都全白了,人也消瘦了些许。
“姑母……”他喃喃道。
谯国公主虽然一直对皇帝颇有怨言,但听这一声呼唤,心中仍是一酸。
她长叹一口气:“你怎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了?”
说罢,她淌下泪来,用袖子拭了拭。
“朕还以为姑母要怨朕自找苦吃。”皇帝看着她,舒展了眉心,“姑母这些年过的好么?”
谯国公主只觉得五味杂陈,替皇帝掖了掖被角,道:“我一把岁数,还有什么好不好的,心中所盼,不过你们这些小辈平安……”
“只可惜,朕总是不能如姑母的愿。”皇帝道,“在逊之的事情上,朕总是怨姑母不站在朕这头,也总是与姑母作对,让姑母没少生气。”
谯国公主看着他:“如此说来,你后悔了?”
皇帝道:“姑母礼佛,知世事皆有因果。便如逊之与朕,各有所求,走到这一步亦是冥冥之中注定,悔有何益?”
他说着,望着不远处的窗台,目光深深:“姑母,世人皆以为朕贪婪,如逊之一般的挚友亦可抛却。可朕从来不想抛却他,只想留住他。常仲远和王庭已经对朕失望,离朕远去,逊之对无心朝堂,却是与朕纠葛最深之人。若朕也放他远去,照着他的性子,必定相忘于江湖,再无相见之日。朕是有私心,想他像过去一般辅佐朕、陪着朕。只是终究人各有志,事与愿违。”
谯国公主看他眼泛泪光,心有不忍,抬了手,像过去那般,轻轻抚摸他的头。
皇帝哽咽道:“姑母,是朕毁了这一切,逊之会原谅朕么?若他不肯原谅,朕的往生之路,又有谁来陪朕一起走?”
谯国公主转过头去擦了擦眼泪,深吸一口气,道:“我听闻你方才已经在逊之墓前说了许多,他必定听见了。是非曲直,自有青史,你既知天命注定,便也该往前看。当今天下这模样,定然并非逊之愿意看到的。你与他当初胸怀大志,并肩而起,如今也正是你力挽狂澜之时。”
皇帝目光微动,缓缓颔首。
*
月色朦胧,在水雾中透着些许光影,渐渐爬上山头。
晚云站在院子里听陶得利回禀消息。
那日封良身形狼狈地回到军中,京畿戍卫的军营亦刚被裴渊突袭罢,一片狼藉。
可他却像疯了一般,令方崇和孔芳立刻领人随他去追击皇帝。
那时,方崇和孔芳看军心不定,请他入帐去说话。
帐中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知一炷香后,方崇和孔芳从帐中出来,便再不见封良。
二人对外宣称左仆射身负重伤。
可暗桩不久后入帐中查探,送来了一句话:
“良被乱剑穿心,暴毙。”
陶得利平静道:“左仆射已死。”
晚云忽而想起皇帝的话:
——“那等虫豸,命不久矣,不必朕来操心。”
封良终究棋差一着。
“叛军如何?”晚云问。
“落入了方崇和孔芳的手里。这二人原本就不对付,恐怕还会再生变数。”陶得利道:“不过,西边有九殿下的二十万大军,东边有二殿下把守潼关,东西夹击,叛军不过是困兽。更何况,他们失了永丰仓,维持不了多久,想必很快便会投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秀书网为你提供最快的一念桃花更新,五百四十四、秋归(一百一十二)免费阅读。https://www.xiumb9.com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