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你也不必打听。”谢攸宁吃着肉,没好气地瞪慕言一眼,“这傻小子,别人跟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丢人。”
慕言和慕浔皆不明所以,待晚云在旁边解释了一番,才明白过来。
“如此说来,将军一直跟了阿言许多日,也不曾被阿言发现?”慕浔随即笑嘻嘻道,“将军不愧是将军!”
慕言随即附和,一脸崇拜:“师父果然是师父!”
两人一唱一和,热闹地说了一会,却发现谢攸宁没有说话,也没有笑。
“一家人联合起来骗我。当初,是王掌门说兄弟二人要回广陵继承家业,我才放阿言离开京师。这是什么家业?”谢攸宁抬头看了看屋顶,面色沉沉,“你们慕家只剩下这间铺子了?我回头要拿王掌门是问!”
慕浔赔笑,忙道:“师父就是知道将军聪敏,如何也骗不过去,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当年还忧心忡忡地说,长此以往,将军必定会察觉,到时再跟将军赔罪。”
这话里话外都是奉承,谢攸宁饶是再气,火也消下了一些。
他冷哼一声,又看向慕言,“明日卯时来寻我,让我好好看看你的箭术。这些年你不在我身边,功课都落下了。你只在箭术算得尚可,日后就专注精进,等小有所成,我再教你别的。”
慕言想起前阵子进京拜年时,一身功夫被谢攸宁嫌弃得无地自容,也讪讪赔笑:“师父明日就要看?不如……我再练练?”
说罢,他求救地望向晚云。
晚云见谢攸宁出气出得差不多了,道:“你教训的是,我明日必定让阿言卯时登门。好了,他们兄弟久了不见你,也想你想得紧,都坐下来,有什么话先吃饭再说。”
兄弟二人得了台阶,连声应下。
再看向谢攸宁,他瞪了二人一眼,继续喝酒。
这就是原谅了。
二人脸上一喜,随即在桌边坐下来。
窗外的寒风骤起,窗子关得不严,隐约飘来阵阵梅花的香气。
晚云把温好的酒拿起来,给谢攸宁满上。
“可还记得我们从凉州去玉门关的那一路?”她说,“比这天气冷多了,你那时说,如果能有一口酒喝,就是死在当下也愿意。”
谢攸宁的眉间动了动,目光软了下来。
温热的酒入口,许多事浮上心头。
宇文鄯叛变的那夜,他从牢里逃出来找晚云借马,身上都是牢里的馊气;二人奔赴玉门关,在路上忽遇风雪,差点丢了马,连屋子也差点被风雨掩埋;还有瓜州城斩谭庸,晚云熬的那碗臭的出奇的药,居然有个热闹的名字,叫做欢喜天……
谢攸宁一杯接一杯喝着,滔滔不绝地跟晚云说起当年。www.xiumb.com
许是在京城里闷了太久,他嘴一张,就再也停不下来
等到酒都喝干净的时候,谢攸宁已经醉倒了。可他仍然口齿不清地咿呀啊呀地,听也听不清。
晚云吩咐慕浔去弄一碗醒酒汤来,慕言去找掌柜,让派两个壮汉来,把谢攸宁抬到厢房去歇息。
二人应下,便出门忙去。
谢攸宁却不知想着什么,挣扎地要坐起来,可才堪堪齐声,便哐当一下趴在案上,将两个碗震到了地上。
晚云惊了一下,忙上前查看。见他皮糙肉厚,什么事也没有,这才放下心来。
“傻子。”晚云在他肩上打一下,“不疼么?”
他显然是听懂了,嘟囔着摇摇头,又嘀咕了一声“云儿”。
晚云收拾着碗,道:“何事?”
“我带你走可好……”他迷迷糊糊道,“去河西……”
晚云没有回答,只抬手拍拍他的后背,道:“睡吧。”
*
晚云回到自己房里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案上,信报仍堆得厚厚的,晚云走过去,坐下来,打算继续把它们看完。
忽而门上响起敲门声,便听有人问:“娘子,睡了么?”
晚云打开门闩,让他进来。
陶得利是个守礼之人,若深夜造反,必定是有事不得不说。
“梁将军想见娘子。”陶得利道,继而又补充,“当然他说的是皇城司副司,而非娘子本人。”
晚云眉头微蹙:“他是如何将这消息告诉你的?莫非发现了我等所在?”
“自然不是。”陶得利递上一封信,“他是辗转传书回京,通过二殿下又传了过来兴许是副司的名号在朝廷太响亮,他慕名而来也未知。”
晚云接过信,转身坐回案前,在烛光下展开。
在信里,裴安说,梁平是用八百里加急送信给他,盼着见皇城司副司一面,以期共谋鄯州大计。至于这大计是什么,自然要跟梁平见面才能知道。
裴安的意思是,晚云已经是皇城司副司,见不见可自行决定。若不见,他可替她出面拒绝;若要见,务必注意安全。”
晚云知道他说的注意安全,是切莫泄露了身份。
陶得利又给她添了一盏灯台,问:“娘子前两日还说寻个机会见上一面,可看起来梁刺史更为着急。”
“他对西海国并不熟悉,若能得到我等的支持,总要容易些。”晚云放下信,“但我不能亲自去见,我想遣你去,我在一旁听着,你意下如何?”
陶得利想了想,颔首:“这不失为上策,只是在下才疏学浅,只怕应对得不好,辱没了娘子的名号。”
“什么名号。”晚云淡淡一笑,“佑安才初出朝堂,徒有空名一个,不必在意。”
“如此,在下便去安排。”
*
如二人所猜测,梁平确实急于见皇城司的人。
他得了消息之后,便将时间定在了当日晌午。
晚云惦记着谢攸宁还住在得月楼。
他的身份特殊。虽然已经赋闲三年,但没有人忘记他曾是裴渊的亲信。如今出现在鄯州地界甚是不妥。
考虑一番之后,晚云便令慕言一大早缠着谢攸宁去城郊骑马,务必要天黑时才能回来。
赵沥已经带手下在得月楼四周藏好。
陶得利一人从得月楼正门进,而晚云则又慕浔陪同,通过暗道进入得月楼的后院。
才进院子,她便怔住了。
谢攸宁正站在梅树下,盯着慕言射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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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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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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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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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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