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祚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似乎很关心九殿下。你还不曾告诉我,你与九殿下是何关系,何以在他军中参战?”
晚云神色从容,道:“做我们这行的,少不得要从寻常细作干起。当年我女扮男装,扮成营中的随军僮仆,日常在伙房马厩打杂,遇得实在战事吃紧,也要被拉上去顶一顶。说是参战,其实也不过混日子,只是运气好些活了下来罢了。”
陈祚自是不全信,道:“罢了。跟你说又何妨,左右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你若要置我于死地,今日也不必来救我。”
“刺史英明。”
“我与九殿下来往甚少,只在两年前,他曾秘密来过鄯州。”
晚云愣住。
“他来过鄯州?”她问,“是两年前?刺史不曾记错?”
“那可是九殿下,我怎会记错?”
晚云面上平静,心中却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我那时也在鄯州,此事,却是不知。”她说。
“你那时还并非副司。”陈祚道,“当时是二殿下出面。”
晚云的心沉下,道:“二殿下与刺史一道见九殿下,不知所为何事?”
“算是与我私下议和。”陈祚道:“河西和陇右相互挨着,各自的守军抬头不见低头见。若各自都紧绷着,难免起冲突,若闹大了,战事就不可避免了。他有他的要忙,我也有我的要顾,我们便约定,若无上命,不起战事。”
原来是为了这个。
想到裴渊,晚云只觉得心头最软的地方,似乎起了一层涟漪。
“刺史与九殿下私下媾和。”晚云道,“此事若是被圣上知晓了,纵然有理有据,只怕也难逃罪责。”
陈祚却淡然一笑:“有二殿下在,我又何必惧怕。你方才也说,圣上站哪边,皇城司便站哪边,不是么?”
晚云想,能当上这一方大员的,果然都是千年的狐狸。这陈祚面上看着对她颇是信任,事事据实以告,其实不过是早早权衡了利弊罢了。
“刺史所言极是,确实如此。”晚云微笑。
这厢说着话,没多久,外面有人敲门,是侍从送来了汤羹。m.xiumb.com
陈祚蹙眉道:“我吃不下,送下去吧。”
那侍从却忧心忡忡地劝道,“刺史已经两日未进食,暖暖胃总要好些。”
陈祚招他上前,一边和晚云道:“方才说到哪里了?哦,那人来找了,似乎还去了别的地方,说是要找一个女子。”
晚云微怔。
正要询问是什么女子。却见陈祚的眼神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忽而眼眸轻轻一瞥,她心头倏而一动。
“汤羹?”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地站起身来,对那侍从道:“刺史此时不宜吃荤腥,我是郎中,且让我看看是什么羹汤。”
侍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两步外的陈祚,将汤羹奉上。
晚云将汤碗接过,朝里面看了看,突然,反手将热汤泼到那人脸上。
那人大叫一声,捂住眼,下意识地抽刀。
可就在这时,他被人猛然扑倒,落地之时,有什么咔哒一声,自己的两条臂膀竟已经错了位,怎么也动不起来。
“别动!”
脖子上一凉,他艰难地睁开一条缝。
只见那晚云已经抽了刀,利刃就抵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忽而落了下乘,败局已定却心有不甘,只气喘吁吁地怒视着晚云。
晚云随即摘下腰间骨哨,吹了三长一短。未几,前院随即有了响动。
“我还道西海国人为何做那无用功,大雪天的叫什么阵,原来还藏着后手。”晚云冷冷道。
陈祚面沉如水,支撑着坐起来:“是何人指使你来的。”
那人抬着眼睛盯着他,少顷,吐出了三个字:“九殿下。”
晚云的呼吸一窒,怒道:“胡言乱语!”
“就是九殿下!”那人扯着嗓子道,“遣我来的是九殿下,和我西海国联合的亦是九殿下!你们要完了,九殿下和我西海国必定会将尔等杀了片甲不留!”
这时,陈祚守在外院的随从已经跑进来,身后跟着慕浔:“姑姑!”
而那人叫的更起劲,似要给更多的人听见。
“杀了他。”陈祚果断令道。
晚云正要阻止,一名卫士却已经将那人拉起来,一刀贯入胸口。
那人倒在血泊里,颤了颤,死了。
“姑姑!”慕浔上前,将晚云打量,“姑姑无事么?”
晚云没说话,只气喘吁吁地看向陈祚。
他咳了两声,神色镇定道:“挑拨离间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
那刺客的同党,很快被连根拔起。
刘宪禀道:“此番刺客共四人,同伙三人皆悉数落网,按刺史之命,已经斩首。”
陈祚喝了一口药,道:“知道了,贼人狡诈,诸位切莫掉以轻心才是。”
刘宪应下。
他随即冷眼看向被斩杀在地的贼人,道:“既然是他们送来的人,还回去。”
不多时,城头的投石机朝外面,投下三个黑球,西海国人上前看,正是刺客的头颅。
西海国人见诡计不成,便只剩下了强攻一途。领兵之人似乎铁了心要拿下这座小小的城池,箭矢蝗虫一般飞上来,如雨滴砸下。
而城中的人早已习惯,依托着城池坚守不出。
“刺史为何要这么快将那些刺客处死?”刘宪忍不住问道,“何不审问审问,兴许还有别的诡计也未可知。”
“审问什么?”陈祚道,“让他们作证,是九殿下要杀我么?”
刘宪不置可否,只压低声问:“刺史为何如此信任九殿下?若他当真……”
陈祚抬手拦道,道:“这等雕虫小技,我见过的还不够多么?你须记住,九殿下纵然要杀我,也不会用这等龌龊的手段。日后的新刺史,未必能辨出其中诡计。你若知晓了,务必阻拦才是。”
刘宪顿了顿,目光犹疑,不久低声回了个:“末将明白。”
说罢,他不由地望了望屋子外,压低声音,“刺史这般果决地杀了那些刺客,莫不是也因为那女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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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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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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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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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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