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拍拍他道:“我是见不得这等人嚣张,当众将他呛了一通,他心里定是恨死我了。师兄若是觉得面上过不去,可去安抚安抚。我反正已经唱了白脸,师兄来就来唱这红脸,好人都让师兄当,各司其职。”
王阳?无奈地看着她:“我说的可是这事?那等忘恩负义之徒,得罪了就得罪了。我说的事,幸而无事。下回若遇此事,不必你出面,等我回来处理就是。”
“那可不行,他们扰了师父休息,就是头等恶事,我可等不到师兄回来。”晚云说罢,紧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似徐碧这等不服师兄的人,堂内可还有许多?”
“没有许多,但总会有。”王阳冷哼,“无妨,来一个办一个。”
晚云颔首,正要回房,忽见绣娘捧着喜服正朝沈楠君的屋子去,她想了想,转而跟上。
屋子里,沈楠君正站在镜前,由两个侍婢服侍着试喜服。鲜艳的颜色映衬下,那张清心寡欲的脸也顿时变得喜庆明媚起来。wWW.ΧìǔΜЬ.CǒΜ
绣娘极尽赞美之词,而沈楠君自始至终都是淡淡的笑。
“沈姊姊心里头还想着周兄么?”待绣娘离去,晚云问道。
沈楠君系好衣带,与晚云隔案而坐,道:“自然想。可我有私心,我还活着,不想孤独一世。”
活着就要继续,就会与别的人成亲。
晚云思绪飘起,不由地,又想起裴渊。
太后那指婚,她知道他不会盲从。
可日后呢?
晚云知道,在裴渊眼里,婚姻不过就像那入城的仪式一般,是做给别人看的。他不会为了这面上的东西,向任何人屈服。
可是,如果这事,有朝一日真的会关系到他的生死呢?
或者,他和她,真的是亲生兄妹……
晚云的指甲深深掐了掐手心,问沈楠君:“沈姊姊心里分明还有周兄,却要嫁给师兄,心里头不难过么?”
沈楠君双眸澄净:“为何难过?他会活在我心里,他对我的好,我都会记着。还有便是,你师兄太好,以至于叫我以为不是嫁人,而是多了个家人。”
晚云不由哂然。
她还想说什么,又想起王阳的话,他也曾说过,他跟沈楠君在一起,不为别的,只是觉得这般性情契合的人世间难有,可相互陪伴。
倒是一对。晚云心里想。似师兄和沈姊姊这般不纠结与私情,兴许要活的容易些。
“师兄那样好,沈姊姊日后必定会知晓,自己嫁对了人。”少顷,她说。
沈楠君看着她,良久,苦笑:“晚云,你未必了解你师兄。”
晚云疑惑不解。
沈楠君知道王阳的心思始终是个秘密,她前两日曾与王阳试探,“如今晚云和九殿下的婚事艰难,你和她兴许还有一线希望。”
王阳却笑道:“不可能了。就算不成,师妹也不会再看上别人,不必再心存妄念,否则会累得我与师妹连兄妹也做不成。如今这样就好,以师妹念旧的脾性,我这兄长是一辈子的了,想我有生之年还能时时见到她,得她唤一声师兄,已经满足。”
沈楠君暗叹一声,王阳此人有时叫人心疼,就是因为过于清醒了。
她怕晚云再问起,没说下去,转而问:“九殿下过来的事如何了?我方才好像见袁盛那边又送了信来,你不去打听打听?”
晚云神色一振,赶紧告辞,去找王阳。
信里的消息,仍然让晚云失望。
袁盛说,裴渊没有递消息出来,齐王府除了平素与裴渊交好的几位将军偶尔进出,不见动静。
“罢了。”王阳道:“我稍后去问师父要说什么,日后再转告九殿下就是。”
“再等等吧。”晚云看着京师的方向,平静地说。
“师父已经一日不如一如了。”
“师父说了要看着师兄成亲,便一定会等到那日。”晚云道,“至于阿兄,我预感他一定会来。”
*
文谦不愿王阳因为自己而冷落了婚事,应了他的要求,王阳成亲之日,虽不曾大宴大请,也尽力办得隆重,阖府着红,当日在坊内摆流水席,见者有份。
趁着文谦未醒,晚云一早便回房换了盛装,发髻插了一支石榴簪子。
文谦醒来,便看见她端端庄庄地站在面前,亭亭玉立。
他眉间微展,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晚云也笑笑,上前道:“我扶师父起来。”
只这短短的十来日,文谦清减的厉害,晚云毫不费劲,就将他支起来,搀他倚靠在隐枕上。
只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文谦已然累极,喘着气问:“你师兄呢?准备妥当了么?”
“他还在穿衣。”晚云替他边盖被子边道,“师父不知道那婚服多繁琐,一层一层的。我方才去瞧了一眼,纵是是师兄那般好耐性之人,也阴沉了一张脸。不过师父放心,今日我们王郎英气逼人,保准方圆百里无人能美过他去。”
文谦被她逗笑,道:“稍后你陪着王郎迎亲去,务必让王郎风风光光的。”
“这才不必师父担心。”晚云眨眨眼,“师叔可是遣了镖局的人护送师兄去迎亲,一排的壮汉,哪里还有不风光的?我就在此处陪着师父看好戏,师父哪里看不明白的,我给师父说说。”
“你还是放过你师父吧。”只见姜吾道端着药进来,道,“你成日赖着他,他睁眼闭眼都是你的脸,怕是烦透了。”
“那怎么会?”晚云一把抱住文谦的臂膀,“师父见了我才开心,师父说对吧?”
姜吾道白了她一眼,道:“去去去,你师父既然要你去迎亲,自有他的道理。今天能是你师兄的好日子,你是替你师父去的,这还不明白?”
晚云看向文谦,只见他笑意盈盈地对她颔首。
“去就去。”她只得道,“我快去快回,师父再眯一阵子,等醒来了,我就回来了。”
文谦挥挥手。
姜吾道坐在床榻,和文谦一道看着晚云离去的身影,叹口气:“你这样撒手,让她如何是好?”
文谦渐渐敛起笑意,不置一语,目光徐徐落在姜吾道手中的药碗上。
姜吾道沉声问:“想好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喝下去了就离黄泉路不远了。”
文谦笑了笑:“还说什么远不远,我早就看见了。”
说罢,他就着姜吾道的手,将药饮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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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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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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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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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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